第4章 竹園初拜師（一）

    第二天吃過早飯，兄弟二人給父母打了一聲招呼，就匆匆離家而去。

    他們一直走到村西頭，在路口處折向南，來到南邊的大河邊，再沿着河岸向西去。

    約走了三四里遠近，又遇到一南北流向的深窄小河。

    河上面搭一小木橋連接東西，踏過小橋再向西走約二三百米，就到了竹林邊。

    這片竹林，蔥蘢茂密，蓊鬱青翠，無邊無際。

    微風拂來，竹海蕩漾，綠波疊翠，碧波接天，蔚為壯觀。

    這時只見竹林上空，有幾隻盤旋翱翔的蒼鷹，在起縱飛翔，他們忽的扶搖直上雲霄，忽的垂直而下俯衝向地面。

    二人到得竹林邊上，在看似雜亂無章，無甚路跡的一地方，陳勝領着陳遠從一處走了進去。

    竹徑通幽，越往裏走，越顯靜謐。

    他們在不見天日的密竹下，走了約有半個時辰左右。

    陳遠忽覺得眼前一亮，面前豁然開朗起來，一大片沒有竹木的空地呈現在他們面前。

    這片空地，面積不算小，約有二三畝地的光景。

    但這對於浩瀚無邊的竹海比起來，簡直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外人無論站在任何角度，窮極眼目，都很難發現這個極其隱蔽的地方。

    他們在一條米把寬的石鋪小道上，向北面的一座竹屋走去。

    陳遠只見這裏鶯歌燕舞，蜂飛蝶飄，處處奼紫嫣紅，百花斗妍。

    有的花朵正噴勃怒放，嬌艷欲滴；有的花朵含苞待放，婉約羞澀。

    整個空地上，花香瀰漫，沁人心肺，令人陶醉。

    陳遠被這裏眼花繚亂的美麗景致所吸引，一邊跟着陳勝走，一邊左右觀看個不停。

    不大工夫，二人就來到了竹屋前，在門前站定。

    陳勝恭恭敬敬地輕聲喊道：「師父。」

    「進來吧。」

    一聲深沉厚重的聲音從屋裏傳了出來。

    陳勝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陳遠也跟在他身後進了屋裏。

    陳遠看到一個中等身材，身穿藍色長袍寬帶的漢子，背着雙手站在窗前，正在遠眺外面的風光。

    聽到他們進屋，就把頭扭向他們兄弟。

    陳遠這才看清哥哥的師父正面形象：

    此人目光如炬，朗若明星。

    面帶溫和慈祥，給人以儒雅、親切、翩翩大度之感。

    哥哥的師父乃一奇人異士，功高蓋世，勇武天下。

    在陳遠的潛意識裏，身材一定高大威猛，五大三粗。

    怎知見面後，卻是一個溫文儒雅的讀書人形象，親近感油然而生，先前的緊張不安，疑慮擔憂的心情，一下子煙消雲散。

    這人正是多年前懷揣陳遠，單人匹馬，闖過前堵後截，層層追殺的神宇大俠張天印。

    他之所以在陳家村附近隱姓埋名，低調隱居，為的就是暗中保護陳遠，並伺機授他功夫，以實現自己對義弟曾經許下的承諾。

    當然，陳遠這些年的情況，他均是了如指掌，所以今天陳勝把他帶到這裏，張天印並不覺得有什麼奇怪。

    而是笑着問道：「遠兒今天怎麼也到我這裏來了?」

    陳遠是第一次見張天印，卻不知如何接他的問話。

    見師父問話，陳勝立即在師父面前跪了下來，陳遠見哥哥跪下，自己也跟着跪了下來。

    「師父，我今天有一不情之請，請您務必答應！」

    陳勝抬起頭向着張天印真誠而道。

    「勝兒，你們如此隆重，到底是什麼事啊?」張天印微笑着問道。

    「我弟弟想拜您為師，求師父務必答應收他做弟子。」陳勝朗聲答道。

    張天印目光如電，盯向陳遠：「遠兒，是嗎?」

    陳遠如實答道：「是的，我想學本事。」

    張天印說道：

    「練武不是別人想像的那樣容易，它單調乏味，枯燥無趣。如想練得有所成就，沒有百折不撓，鍥而不捨，持之一恆，不怕吃苦的堅強毅力，那是很難登堂入室，達到至高境界的。

    「你如只是心血來潮，一時衝動好玩，圖一時新鮮，隨你哥哥練武，到最後遇難而退，無果而終，落個一事無成，反倒貽笑大方，遭人恥笑，莫如趁早止步，不學為好。」

    見師父這樣說，陳勝忙道：

    「我弟弟是一個很有恆心的人，遇事從沒退縮過，他一定不會辜負您的期望的。」

    陳遠也忙接着保證道：「我不怕吃苦，絕不三心二意，練不成功夫決不罷休！」

    張天印凝思片刻，道：「既然你這樣表態，我還能說什麼！但願你能如你所說，不要讓我失望。」

    見張天印這樣說，陳遠趕緊趴在地上，嘴裏叫着師父，「咚咚咚」給張天印磕了三個響頭，算是行了拜師禮。

    斗轉星移，日月如梭。

    日子就如竹林前的小河水，潺潺的流淌，永不停息，從不間斷。

    陳遠與哥哥跟着師父張天印習武，不知不覺已有六個年頭。

    六年來，他們兄弟披星戴月，晨昏苦練，無論是酷暑炎日，還是冰天雪地，從沒間輟練武的步伐。

    學者有心，意志堅強，專心致志，不達目標，不做最好，誓不罷休。

    有時為一招式，一個動作的精確性，兄弟二人會重複演練上千百遍，通身是水，不達理想狀態，絕不罷手。

    教者有意，為培養弟子，因材施教，煞費苦心。

    以繁化簡，言簡意賅，三言兩語點出精華所在，力爭使他們兄弟二人，能通徹理解招式中的精奧內涵。

    攻防架攔，進退開合，閃轉騰挪，彎直弧拐，劈崩鑽橫，張天印都給予細緻耐心的示範演繹。

    陳勝陳遠兩兄弟，是張天印此生收的唯一兩個傳人，所以教授他們盡心盡責自不須說。

    都是由低至高，由簡入繁，從淺入深，循序漸進，量力而行，從不竭澤而漁，殺雞取卵。

    他教授功夫，先拳腳，後器械，重在根基的培養和內功的修煉鞏固。

    萬丈高樓平地起，根基是關鍵，根不牢則諸事不成。

    好似沙灘上建的高樓，輕微的風吹浪打，就可令其分崩離析，轟然倒塌，徒勞無功。

    又如縹緲在半空中的海市蜃樓一樣，雖羨煞眼球，但轉瞬就會消失的無影無蹤，杳無蹤跡。

    張天印功夫絕頂，號稱天下第一，在戰國末期，聞名列國。

    他年輕時雲遊列國，中年後博採眾長，兼收並取他門他派的優點精華，創出了自己別具一格的搏擊風格。

    他對拳腳功夫的重視大於對兵器的重視，雖然在傳統的搏擊術中，講究一寸長一分強，手握兵器總比赤手空拳更壯膽。

    但他認為只要步法精湛，靈活多變，進退得當，足以彌補手腳短的不足。

    動輒掄槍弄棒，身掛刀劍招搖過市，有些誇耀顯擺，耀武揚威。

    這在張天印看來有失君子之風。

    真正的高手要含而不露，隱而不發，身懷絕技更要謙遜謹慎，虛懷若谷，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站在茫茫人群中，不顯山露水，那才是一個武者的最高境界。

    張天印年輕時，縱橫馳騁天下，鮮有兵器在身，靠一雙拳腳打遍天下，鮮逢對手。

    拳成兵器就。

    拳腳精絕，兵器的修煉也自會水到渠成，不求自得。

    陳勝兄弟二人，在師父的精心指導教授下，再加上他們天賦秉異，用功刻苦，都在弱冠之年，功夫達到了一流高手的水平。

    一日下午，兄弟二人在家中沒事，就去師父那裏練習功夫。

    進了竹林，到了竹屋前，正想叫聲「師父」，忽聽得裏面有交談的講話聲。

    二人大奇，因為這麼多年來，他們從沒見過除他兩兄弟之外的人來找過師父。

    好奇心使他們都屏息靜氣地立在門口，細聽起屋裏談話來。

    「波濤如怒，峰巒如聚，山河表裏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殷周經所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一個蒼老但聲若洪鐘的聲音從屋內傳出。

    「師叔爺乃方外之人，向來閒雲野鶴，不過問世間滄桑巨變與國家更迭，今天怎麼悲天憫人，掛念起天下蒼生來了？」

    這是師父張天印的聲音。

    二人聽師父叫那人「師叔爺」，均大吃一驚，這人豈不是他們師爺的師叔嗎？

    輩分之高，年紀之大，不敢想像，這人竟是他倆的祖師爺！

    雖然兄弟二人聽得直咧嘴，但仍是繼續傾耳聽屋裏的交談。

    「唉！當今天下，渾濁不堪。本指望大秦帝國一統天下之後，會令痛苦不堪的百姓，過上平靜安逸的生活。

    「誰承想兵災過後，秦庭並不注重休養生息，蓄養民力，而是依舊窮兵黷武，橫徵暴斂。

    「大興土木，勞民傷財，搞得民力疲憊，百姓依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秦庭聚千萬之眾北修長城以防犬戎、匈奴；又征千萬之眾建三百里阿房宮，修規模宏大的陵墓。

    「如此不修政治，不管民生，怎不會使國力空虛，民怨沸騰！

    「秦帝國已病入膏肓，醫無可醫，天下大亂已不遠矣，改朝換代已成鐵定事實。」

    祖師爺的聲音又從屋內傳了出來。

    張天印的答話又飄來：

    「天下大事，自有天定，非我們人力所能左右，我們只有順應自然，量力而為。大廈將傾，人力微薄，匡扶不起，那就讓他倒掉！」

    祖師爺呵呵的笑聲又傳來：「天印，你的胸懷與淡泊以及不慕虛名的性格，為你們這代神宇堂弟子起到了很好的帶頭作用，我深為讚賞。

    「正是你這個大師兄的榜樣作用，身體力行，才使你們這代人互敬互愛，互幫互助，親如兄弟，從沒發生過同門相殘的慘劇。」

    張天印恭恭敬敬謙虛而道：「天印做為神宇堂一代大師兄，理應約束自身行為，壓抑不良欲望，盡力為下面的師弟們帶個好頭，以履行好師爺所立的重誓戒言。」

    「你師爺立戒訓，也是出自迫不得已，當時天下群豪對我神宇堂頗有微詞。

    「他們都認為神宇堂的弟子為了功名利祿，錦繡前程可以同門相戕，不擇手段。

    「當時天下英雄都有看扁神宇堂之意。造成如此被動局面的原因，是當年你的兩個師叔龐涓與孫臏為了各自前程，互不相讓，最後落得兩敗俱傷。

    「孫臏被龐涓陷害，身受髕刑，雙膝被挖，終身殘疾，痛苦終生；龐涓遭孫臏算計，萬箭穿身，橫屍荒野，慘死馬陵。

    「天下英雄紛紛指責神宇堂弟子只有名利之心，全無仁愛之意。

    「無情無義，寡情薄義，沒有人道，失缺人情的不利傳言，鋪天蓋地罩在神宇堂頭上。

    「你師爺亦為自己的兩個優秀弟子，因互相殘殺而顏面失盡。

    「他在盛怒之下，立下嚴令：神宇堂弟子進入社會後，凡是同門自相算計殘害者，永不承認是神宇堂弟子，從此再不能與神宇堂有任何的瓜葛。

    「此嚴令一出後，以後出師的弟子再沒有為名利互相殘害的事情發生。

    「縱是各為其主，不再同一國出仕，戰場上相見，也是以同門相惜，不做過份的事情。

    「尤其是你們這一代弟子，更都是風格高潔，堂堂正正，德藝雙馨，深有君子之風，名揚列國。

    「這與你這個大師兄能處處以大局為重，不計個人得失不無關係，你對神宇堂重又揚名立萬功不可沒！」

    「這都是天印份內之事，師叔祖謬讚了。

    「人世間的功名利祿如過眼煙雲，飄忽不定，不能長久。

    「唯有真情厚意，純潔友誼才能永遠的影響人的心靈，才能久傳於世，令人傳誦。」

    這是張天印的講話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