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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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勢好像泥石流一樣飛快蔓延,姜百靈從樹洞裏爬出來的時候,沖天的火光已經逼到近前,她慌不擇路的轉身狂奔着,身邊時不時跑過幾隻驚嚇的小動物。
在野外,沒有人工看管的樹林一旦發生森林火災,焚毀的區域都是以公頃為單位,成堆的樹木被燒焦倒塌,破壞的絕對不止植被而已。
有幾隻羊一樣的動物從她面前迅速略過,一剎那就沒了蹤影,姜百靈已經聞到了滾滾濃煙的味道,可是她的體力在不斷流失,斷水了一天的身體好比漏氣的氣球,想要飛卻怎麼樣也飛不高。
火舌貪婪的吞噬着枝葉,又因為秋季厚厚的落葉層作為燃料,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朝前蔓延着。姜百靈身邊的樹木已經被燒着,她極力往火勢探不到的方向跑着,卻被一點一點追上,眼看就要被包圍了。
「啊!」她腳下忽然踩空,整個人往山坡下摔去,她用僅存的力氣抱住腦袋,後背砸在山坡的草地上,又撲簌簌滾了幾圈後才撞在樹幹上停了下來。
鬆散的落葉覆蓋在她身上,姜百靈只覺得全身好像被誰瘋狂毆打了一樣劇痛,手肘和手掌火辣辣的,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鼻尖嗅到燒糊的樹葉味道,她掙扎的想爬起來,快跑,快跑……
忽然頭頂轟隆隆一聲雷響。
咔嚓一道閃電劈過,瞬間有狂風裹挾着烏雲吹了過來,姜百靈感覺到有冰涼的雨點打在自己臉上,落入燃燒的火焰里發出呲呲的響聲。
雷雨來了,大火有救了。
而山坡底下是一片亂石堆,根本無路可去,她只能拼命往山坡上面爬。
手指被尖銳的石子劃破了,臉上也多出了幾道細小的傷口。
原本衣着整潔的女人如今像個從泥地里爬出來的惡鬼,渾身都是髒兮兮的草葉子,然而姜百靈並不在意。
大概所有人在此刻腦袋裏就只有一個詞語:活下去。
雨越來越大,冰冷的雨滴順着脖頸淌下去,她試圖採摘幾片較大的葉子裹在頭部,卻發現這個方法並不能改善什麼,她駝色的呢外套已經被淋濕了,裏面的毛衣從領口開始濡濕。
她正在流失體溫。
森林的火勢已經止住了,姜百靈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枯葉地上,她逐漸感覺眼前的景象出現了重影,一棵樹變成了兩棵,一塊石頭變成了兩塊。
「你可要撐住啊……」她扶住樹幹喘息,伸手抹了把臉上的水珠,忽然發現不遠處一片泥地上幾個碩大的凹陷。可能是剛走過不就,印跡還很清晰。
是梅花形狀的腳印,足有姜百靈兩隻腳合起來那麼大。
她只走過去看了一眼,便立刻轉身往反方向逃跑,她不敢發出太大的動靜,因為她知道那是什麼動物。
那是狼的腳印。
狼和狗最大的區別就是狼的足跡比狗的大,並且不僅有梅花形腳掌印,還會留下細長的指爪痕跡。
而且這隻出現在森林裏的狼,光看足跡簡直就是超乎常理的巨大。
姜百靈不想成為狼腹中食物,她覺得她能逃出去,事實證明她錯了。
眼前忽然竄出來一隻巨大的生物,看外形是犬科動物,但是她無法說服自己那是狼,因為它的體型足有一頭狗熊那麼大,世界上任何的狼都不可能達到這樣的程度,這是一隻怪物。
她慢慢後退着,眼睛一眨不眨的觀察對面巨狼的動作,它歪着頭打量她,看起來並不飢餓,灰綠色的眼睛讓她忽然想起了夢中的狼王。
一樣的兇猛而富有侵略性。
姜百靈掏出手機,她知道人遇到落單的狼時或許有一線生機,因為它們是謹慎的動物,不會輕易發動攻擊,轉身逃跑往往會致死,如果能嚇退它們,就可以脫離危險。
可是現實往往事與願違,不管她是打開手電強光也好,大聲喊叫也好,那巨狼始終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隨着它一步步的走進,姜百靈感覺自己的腳就像長在了地上,身體已經無法動彈。她已經能感覺到巨狼帶有腥氣的呼吸,眼前卻好像瞎了一樣一片模糊。
忽然,她頭頂的樹叉發出清脆折斷的聲音,她條件反射的抬頭看去,一片被燒斷的樹枝砸落下來,她只來得及抬手抵擋,下一瞬間腰背忽然被什麼東西頂了下,然後一下子天旋地轉。
斷掉的樹枝嘩啦啦落了一地。姜百靈呆住了,她、她竟然被這頭狼咬在了嘴裏!
「啊!」她控制不住的尖叫,尖銳鋒利的狼牙正好卡着她腰際,任憑她怎麼掙扎也無法動彈,就像是蚍蜉撼大樹一樣,完全不成比例的力量。
巨狼咬着姜百靈像一陣風一樣狂奔,她兩手死死抓着它露在外面的牙齒,雙腳無力的踢蹬。她只覺得自己要死了。
也許明天,森利里就會出現一具被猛獸吃剩的屍體,殘破不堪的,慘不忍睹的。
她倒吊着看着面前急劇變換的景色,在陷入昏迷前忽然發現,這狼竟然是一直追着她過來的,它跑過的方向竟然都是她曾經走過的路。
這樣想來,被一頭狼盯上的她,原本就沒有逃離的可能。
潮濕冰涼的洞穴,有大雨過後的流水滴滴答答的落在石頭上。
人類在危難關頭會進行自我催眠,屏蔽一切自我感覺有害的事物。而姜百靈多希望這一切都是幻覺,等到醒來的時候,她還躺在職工宿舍舒服的小床上,桌邊放着喜歡的咖啡。
可是鼻尖嗅到的野獸腥味讓她知道,她還在這個冰冷的森林裏。
姜百靈醒過來的時候一動都不敢動,因為一頭巨大的野獸正臥在她身邊。
她悄悄地打量它,這頭巨狼正閉着眼休憩,碩大的頭顱枕在前肢上,毛茸茸的尾巴一甩一甩的搭在身側,讓人知道它並沒有睡着。
它的皮毛很厚實,背部和頭部是略深的灰色,脖子及腹部的皮毛都是淺灰色的,只有耳朵里的絨毛是雪白。又長又密的毛皮像毯子一樣垂下,這讓它看起來比實際要大上一圈。
姜百靈渾身僵硬的躺在它身側,感受着巨狼身上源源不斷的熱力和壓迫感,她嘗試着動了動腰部,並沒有變成兩節,她沒有受傷,
雙手摸到身下乾巴巴的茅草,頭頂是黑乎乎的岩洞,這裏應該是這頭狼的窩。
那麼,一頭狼為什麼要把一個人類叼到窩裏來?
姜百靈看着垂在自己面前的狼毛出神,扎到身上的感覺是十分堅硬的毛髮,和她以前養的金毛一點都不一樣。
也許它是覺得她好玩,或者把她當成了稀奇的動物?
姜百靈正在憂慮,忽然和一雙綠幽幽的眸子對上,她楞了下,巨狼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眼睛一動不動的看着她,和樹林裏不一樣,它的眼睛現在看來竟然是碧綠色的。
她猛地一咕嚕爬起來,手腳並用的往後面退去。
巨狼優雅的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長毛,然後邁開腿慢慢朝她這裏走了過來。
姜百靈背後已經貼上冰涼的石頭壁,她拿手臂擋住臉,此刻再妄想逃離也是不可能的。
然後她不知道是哪根神經被沖昏了,一把取出包里的瑞士軍刀對準了它。
「不要過來。」她咬着牙說。
然而預期的利齒並沒有到來,一條灼熱的濕噠噠的舌頭往她手上舔了過來,姜百靈愣住了,軍刀被飛快的捲走然後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面前的巨狼垂着頭舔着她手上的擦傷,它舌頭上有倒刺,刮的她有點疼,但是她心裏的震驚更大。這傢伙,不會把她當成寵物了吧?
巨狼很有耐心,它熱乎乎的舔乾淨了姜百靈的雙手,甚至還張大了嘴把她的手臂整個吃了進去,這一度把她嚇得心臟驟停。
然而事實證明,它只是在玩耍。
等到她露在外面的皮膚都得到了口水的洗禮,巨狼才停下了舔舐的動作,它似乎對姜百靈身上的衣服很好奇,不停地用爪子撓她的大衣。
姜百靈連忙制止了它,這一下已經出現了幾道劃痕,如果她沒有理解錯誤,這很可能是她未來能擁有的唯一一件人類衣服了。
呼呼它似乎對此很不理解,一直在嘗試想讓姜百靈脫掉身上這堆皮,但是它後來似乎發現了她的抗拒,然後就不動作了。
姜百靈裹緊了外衣,她看着巨狼站起身朝外面走去,臨到洞口還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後幾個縱躍就消失在視線里。
她平復了一下心情,也許真的如同想像一般,這頭狼對她有特殊的親近感,她得救了。
姜百靈抬頭環顧一圈,剛才沒有細看,她現在身處的是一座寬闊的岩洞,裏頭雜亂的堆了一些乾枯的茅草,看起來不像是自己生長的,更像是特意被搬到洞裏的。
這很奇怪,狼絕對不是自己會搬家的動物。
岩洞外面是森林一角,旁邊長着一些攀援植物,看樣子高度在山坡上,不遠處有還在冒煙的樹林,應該和原本發生火災的地方離得不遠。
姜百靈在岩洞裏轉了一圈,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堆吃剩的動物骸骨,一些吸血的小蟲子攀附在上面,除了這些之外,這個洞裏什麼都沒有。
如果,她是說如果:這頭狼不讓她離開的話,她可以在這裏安家。
洞裏有狼的味道,一般野獸應該不會靠近,且地勢較高可以防止水患,遮風擋雨不易起火,這和低矮的樹洞相比是更好的選擇。
姜百靈自己都被自己的想法嚇到了,正在糾結的時候,它回來了。
巨狼敏捷的攀爬上岩洞,綠色的狼眼看了眼姜百靈,好像確定她不會走一樣。
它身上的皮毛沾了些黑灰,應該是被燒焦的樹枝碰的,嘴裏咬着一頭斷了脖子的鹿。
呼呼它平靜的把獵物甩到她面前,看她不動還用嘴拱了拱,好像在讓她吃。
姜百靈連忙擺手,潛意識就往離它遠的地方挪過去,巨狼看着她的動作歪了歪腦袋,然後就不再管她,自己撕扯起了獵物。
鮮血和碎肉濺了一地,姜百靈麻木的看着巨型灰狼幾口便吃掉了半扇獵物,然後撇過頭看向了她,綠幽幽的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它吃飽了,不會對她怎麼樣的,她這麼想着。
然而還不待她再繼續安慰自己,那狼又朝她走了過來。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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