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是獵人

    一切都要從柴小川六歲那年說起。

    那一年，他在村長家的書柜上發現了一本書籍，名字叫《冒險家·林克傳》。帶着幾分好奇，他隨便翻了幾頁，便立刻被書中的故事深深吸引住了。

    遠古的神殿，漂浮在天空的群島，巨大如山嶽般的黃金巨龍，沙漠深處的詭異迷宮，海底的遺蹟……書中描繪了冒險家林克與他的天穹冒險團的冒險故事，這些故事強烈地震撼了柴小川幼小的心靈，令他久久無法平靜。

    柴小川第一次意識到，原來在村莊外，還有這樣一個遼闊的神奇世界！

    從此以後，他就迷戀上了與冒險家有關的書籍。接下來的兩年時間，只要一有空，他就會泡在雲來鎮上的圖書館中埋頭看書，但凡與冒險家沾邊的書，他一本都沒有拉下，書中每一名冒險家的故事，他更是牢記在心，倒背如流。

    漸漸地，他生了一個念頭——自己也要像書中的那些人物一樣，成為一名冒險家，組建一個冒險團，然後踏遍這個世界的各個角落，尋找那些未知的神秘之物！

    隨着年齡的增長，這個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就像是一簇小小的火苗，一旦點燃，便迎風漸漲，在少年的內心深處，熊熊燃燒！

    於是，在某個平凡的夜晚，年幼的孩子揚頭望着璀璨星空，暗暗下定了決心。

    成為一名偉大的冒險家，便是自己一生的追求。

    只是……

    少年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夜晚過後沒多久，他就遇到了一個阻礙自己實現夢想的大難題。

    他無法喚醒靈力。

    何為靈力？

    靈力是一種潛藏在人體內的神秘能量，通過反覆的呼吸吐納，人類能夠喚醒這種能量，並用其強化身體，獲得不可思議的強大力量。

    究竟是誰第一個發現了人類體內存在靈力，早已無從考究，但是經過上千年對靈力的研究，人類在修煉靈力這塊領域已經有了一套完善的體系，神州大陸上所有的初級學院，都會教授學生如何喚醒靈力。

    雲來鎮上也有一所初級學院，這所初級學院實行東神州聯邦共和國規定的六年制教育，教授課程以靈力修煉為主，人文知識為輔，方圓幾十里數十個村莊的孩子都在這裏就讀。

    柴小川曾是這座初級學院的學生。

    一年前，因為始終無法喚醒靈力，他被學院勒令開除了。

    人的天賦有高有低，喚醒靈力所需的時間，自然也有長有短。

    雲來鎮上的初級學院共有八百多名學生，在這些學生中，有兩人在半年內便喚醒了靈力，可謂天賦異稟。其餘大部分學生都用了三到五年的時間，只有四名學生在就讀了六年的光景後，仍然沒有喚醒靈力。

    這四人中，有一人就是柴小川。

    雖然現在是和平年代，東神州聯邦對靈力的重視程度遠不及三百年前的魔族入侵時期，但是千年不倒的大元帝國依舊雄踞北方草原，隨時可能發兵南下，所以東神州聯邦仍然將靈力的修煉進度，作為評價青少年是否優秀的首要標準。

    更重要的是，冒險家公會規定，靈力的修煉是考取冒險家執照必不可少的條件之一，如果柴小川無法喚醒靈力，那麼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為冒險家。

    這也正是為什麼，柴小川每天早上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嘗試喚醒靈力。

    只可惜時至今日，他都沒有成功。

    不過他從未想過放棄。

    所謂夢想，就是哪怕前方鋪滿荊棘，也要赤着雙腳，一步步地走下去。

    少年堅信，自己總有一天，一定能夠喚醒靈力。

    ————

    柴小川從樹上爬下，走到山頂一塊較為空曠的地方，少年轉身面朝延綿起伏的群山，深呼吸一口氣，開始練習站樁。

    雖說是站樁，但柴小川的站姿卻十分古怪，兩隻手置於胸前，十指如鈎，左腿抬高，右腳踮起，身體微微後仰，形態宛如蛟龍出海。

    柴小川維持這個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泥塑雕像。

    不多時，他的身軀開始微微有些顫抖，額間沁出汗水，臉色漸漸變得潮紅，呼吸也有些紊亂起來。

    顯然，維持這個姿勢並不容易，僅僅這麼短的時間內，就讓他付出了許多體力。

    片刻之後，他收回左腿，扭動腰身，後仰的身子向前大幅度傾斜，與地面幾乎呈四十五度角。然後探出雙手，站姿看上去就像是一頭正要越過山澗的猛虎。

    維持了這個姿勢約莫五分鐘後，柴小川又改變了姿勢。

    這一次，他的形態仿佛仰頭嘯天的孤狼。

    又過了幾分鐘，他再一次改變了站姿，單腳獨立，雙手張開。

    每做出一個姿勢，他都會輕輕念出四字，合起來，便成了一篇口訣。

    「潛龍出淵，猛虎躍澗。」

    「孤狼嘯天，仙鶴獨立。」

    「巨象撼地，鐵馬抬蹄。」

    「猿猴取月，靈蛇走水。」

    「飛燕還巢，雄鷹振翅。」

    「……」

    擰腰，勾腿，翻腕，抬肘，屈膝……柴小川不斷改變着站姿，每一個姿勢都無比怪異，有些動作與角度更是超出想像，根本不像人所能做出來的。

    為了完成這些姿勢，他耗費的精力也同樣超出想像。

    「呼哧，呼哧。」

    數個姿勢做下來後，柴小川開始喘起粗氣，他咬緊牙關，臉色猙獰，看上去就像是承受着莫大的痛楚。汗水濕透了他的衣背，順着衣角滴落在地，在寂靜的山頂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渾身上下，此時完全被酸痛腫脹的感覺佔據着，身上六百三十九塊肌肉更是在以一種肉眼幾乎不可見的頻率不斷震顫着，就像是被鼓槌狠狠敲擊的鼓面。

    隨着六百三十九塊肌肉仿佛共鳴一般的震顫，他的皮膚表面浮現出了一絲細微的波紋，柴小川每換一個姿勢，波紋就會在他身上遊蕩開來，仿佛紋路一般，經過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看上去像是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正在他皮膚上來回滑動。

    太陽緩緩升起，少年在燦爛的朝陽下，改變身姿，揮灑汗水。

    這是一幕充滿美感的畫面。

    柴小川的每一個站姿雖然都極其古怪，但是賦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原始的野性，這些站姿銜接在一起，就像是一支遠古先民祭祀眾神的舞蹈，肅穆而神聖。

    山風徐來，霧靄映襯着陽光聚散起伏，少年立於山頂，好似仙人獨舞。

    ——

    一個小時後，柴小川終於做完了這套站樁的所有姿勢。

    撲通一聲，他癱倒在地幾乎無法動彈，胸脯劇烈起伏，許久都說不出話來。

    好半響後，他才罵罵咧咧道：「真是他娘的折磨啊！」

    這套古怪的站樁姿勢，是父親傳授給他的。

    從很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在父親的嚴厲要求下，日復一日地練習這套站樁。

    休息了好半響後，他從布袋中取出一塊饃饃叼在嘴中，拍了拍屁股站起身，走到了崖邊。

    崖下是一片森林，叫做霧淵大森林，這片森林位於槐樹村西南方向，自東向西呈扇形分佈，佔地面積極廣，與南北走向的世界第一大山脈昆吾山脈接壤。林中古樹參天，蒼鬱挺拔，隨着緩坡徐徐上升，視野所及，一片綠洲，仿佛無邊無際的海洋。

    柴小川背起布袋，啃着饃饃，開始下山。

    他的另一隻手上，提着一把插在皮質刀鞘中的短刀。

    少年柴小川，今年十四歲。

    是一名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