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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第四折：夢想天生 · 叄

硬幣中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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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仍在昏迷」的吸血鬼雙子送到倫敦，那個血族力量薄弱的地方後，里德爾返回到了極東群島，在那裏，他還有事情要做。當然，不只是要安撫被他臨時加班，晾在一旁的女友。

應該說，所有在月面戰爭中生還的倖存者，都有一個任務要做：找到暗精靈雷格奈·瑞沃士。

自從月面戰爭之後，所有俘虜都在妖怪賢者八雲紫那一跪中，求得活命。但不論是宣讀審判書的綿月依姬，還是下達裁決的月王月夜見，都沒有提到，那個以一己之力，挑起月面戰爭的暗精靈，是生是死？

大部分生還者都認為，暗精靈死了。因為他說過，他是去行刺月夜見，既然月夜見不僅活着，還能全滅硫磺火軍團，那麼雷格奈肯定失敗了。行刺月王，失敗者只有一個下場——死。

但還有極少人認為，暗精靈沒事，起碼還沒死，里德爾就是其中之一。原因很簡單：在他手中的死亡名錄里，雷格奈·瑞沃士的生命，還沒被鮮血覆蓋，等待死神前去回收。也就是說，那個禍害人間的陰謀家（里德爾語）還活着。

所以里德爾認為，命運本來就不公平。一肚子壞水，把所有人都納入自己棋盤的暗精靈能從眾神時代活到現在，而心地善良，樂於奉獻的幽幽子，那麼年輕就失去了生命，身邊有八雲紫這樣的大妖怪保護都沒用……什麼世道！

理了理思緒，里德爾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充滿日式風格的木屋前。然而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來的。這很正常，看看這間房子的主人就知道了：八雲紫就坐在門前的台階上曬太陽。掌握隙間和境界的大妖怪，設置一個結界來干擾方位感再輕鬆不過了。

「還是沒有消息嗎。」明明是疑問句，卻以陳述句的語氣說了出來，看着里德爾否定的搖頭，八雲紫平淡地嘆了口氣。

這不是她第一次詢問暗精靈的下落了，每次所得到的回答，卻都一樣。

第一次還會有期待，第十次還會有希望，但一百次，一千次之後，剩下的只有麻木，與絕望。

但她從來沒有過放棄的念頭，固執地認為自己還能找到雷格奈，那個暗精靈，那條鬣狗，那名摯友。與手握死亡名錄的里德爾不同，她只是直覺上認為，雷格奈沒死，他還活着，可能重傷未愈，所以才一直杳無音訊。他在等着她的救援。

這種信念支撐着她四處搜尋暗精靈的下落，派出她手裏所有的人手，前往世界的各個角落，大海撈針般的尋找一個朋友，她為數不多的朋友。

妖怪賢者的朋友不多，因為每多一個朋友，就代表她多出一份牽掛，多出一處掣肘。雖然圍繞在她身邊的人很多，但那些大多是下屬以及合作對象，能真正交心的朋友卻沒有幾個。沒有心機的西行寺幽幽子算一個，佈局上能和她棋逢對手，甚至高她一籌的雷格奈·瑞沃士算另一個。

這也是為什麼，每丟失一個朋友，都能讓她默然許久。現在，在她看來，今天又是一天沒有暗精靈消息的日子。然而，今天也許能有些不同。

「紫大人，前鬼有消息來報。」她的式神，八雲藍拉開拉門，出現在她的身後。

「講。」

「一個人類，自稱知曉雷格奈大人的消息。前鬼已經將他控制住了，等候您的決斷。」

猛地一回頭，八雲紫死死地盯着自家式神，嘴唇蠕動着要說什麼，卻又把話咽了回去。來回幾次，她才用顫抖的聲音說道：「…藍，去將他帶來，儘快！」最後兩個字幾乎是撕扯着扔出來的。見多了一樣，式神沒有在意主人失態的反應，微微鞠躬之後，便消失在了隙間之中。

「死神，能留下來一陣子嗎。」扭過頭來，八雲紫將自己希冀的眼神投向里德爾，「幫我確認他說話的真偽！」

「不，額，這種事你找我沒用的，我又做不到讀心。不過，硬要我幫你的話，我只能告訴你怎麼和人類交涉……」

******

八雲之家內，八雲紫坐在一條臨時擺上來的長桌之後，左邊坐着里德爾，身後是應前殉教騎士要求，堆積起來的金銀財物。

「人類的最大特點就是貪婪，如果面前擺着巨大的利益，哪怕代價會是自己的生命，他們也會趨之若鶩。貧窮者求財，白髮者求壽，有識者求名，寡居者求侶……世間沒有不會背叛的人，只是忠誠開出的價碼更高。所以，只要開出一個對方無法拒絕的條件，那他絕對會答應。」

回憶着里德爾對自己前同胞的評價，八雲紫瞥了一眼打開的拉門，自己忠誠的式神藍帶着一個縮頭縮腦，四處亂瞄的人類，心中有了一個頗為荒謬的想法：

如果有合適的條件，藍會不會也會出賣自己呢？

藍絲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自家主人，用危險的心思考量。她讓那個衣衫襤褸的人類站在桌前，自己走到八雲紫的右手邊，對着自己的主人行了一禮，隨後默默地站在身後，如同雕像一般。

「人類，說出你知道的一切。」

「是，是，尊貴的神明大人！」一副搞混了土地神與妖怪的樣子，那個賊眉鼠眼的人類終於將自己的視線移回到前方。八雲紫有理由懷疑，吸引他注意力的不是自己的話，而是身後規模可觀的財物。

「事情是，這樣子的。俺是一個遊手好閒的農民，有一天啊，俺從街上回來，發現俺家大門的鎖被打開了，可把俺給嚇壞了，所以俺就找來鋤頭，進屋去看個究竟。誰承想，看見一個俊眉俏眼的妖怪！看那對長耳朵，大概，是兔子妖怪吧，身上還帶着傷。本來俺想把這個妖怪殺了算了，可那個妖怪會法術，能點石成金！他把金子給俺，說是租子，讓俺借他一間房住着。看在他那麼可憐的份上，俺就讓他住着了。然後過了幾個月，那邊那個狐仙大人就來啦，說俺這有她找的妖怪，俺就把那個兔妖給大人看了，然後就到這裏來了。」

「……」揉了揉略微發疼的額角，八雲紫跟身邊的里德爾和藍交換了一個眼神，兩人和自己的看法基本一致。

自己面前的這個人，完全是信口開河，剛剛的發言漏洞百出。且不說「遊手好閒的農民」這個根本不對勁的自稱，一般人看見妖怪的反應，除了拔腿就跑，八雲紫想不出第二個選擇。哪怕是最弱小的妖怪，也有能力自保並要眼前這個人好看，在生命的威脅下人類根本不會貿然接近任何正體不明的妖怪。至於點石成金，完全就是這個人類抬高價碼的託詞。這段話里，除了對暗精靈身份的確認，其餘的什麼用都沒有！

「人類，我的耐心有限，別跟我耍花樣！」八雲紫沒好氣地訓斥道，「既然答應了給你報酬，就不會讓你空手而歸。現在，回答我一個問題！」

八雲藍自覺的拿出一副暗精靈的手繪肖像，展開在那個人類面前。因為這個人類的花言巧語，她勢必在自家主人心裏留下「無能」的不好印象，這讓這個忠心耿耿的式神很是不滿。

「你家裏的那隻『妖怪』，是不是長這個樣子？」

那個農民很是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快要貼到自己臉上的肖像畫，而後撓了撓下巴上拉碴的鬍子，閉上眼睛皺着眉思索了一陣，而後咧開大嘴，露出裏面壞了一半的黃牙，笑道：「哎，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兔妖！這麼俊的長相，俺沒見過第二個！他真的是個男的嗎？還是說……」

「閉嘴，現在沒你事了！把他交出來，我給予你應得的獎賞。否則，你就等着體會大妖怪的憤怒吧！」

「誒誒誒，別呀！」眼看着八雲紫要發火，人類也有些慌亂，「萬一俺把那兔妖交了出來，您……賴賬了咋辦？要不這樣，這樣吧，您先給俺一部分金子，俺這就帶着狐仙大人回去找那隻妖怪，等俺把他帶回來，在給俺剩下的行不？」

「為什麼我要聽一個人類擺佈？！」

「大人啊，因為藏那隻兔妖的地方，只有俺一個人知道啊！俺藏得可好了，您沒發現，狐仙大人都到俺家來了，也沒找到？所以，您要是想得到那隻兔妖，只有靠俺帶路了。所以您還是，呵呵，先拿一部分賞錢出來？俺看後面那個金磚就挺好，就是那個雕着大王八的那個……」

八雲紫快被這個人類的胡言亂語氣瘋了，一聽這話，下意識地回過頭來找那塊刻着龜紋的金磚，打算先給那個人類，腦袋上來一記狠的，而後吞進隙間，教育教育他，與妖怪交流的禮貌用語。

然而，就在她回過頭的那一瞬，右手邊的藍捂住了嘴，發出了一聲驚呼。

「找到了嗎，賢者小姐？」

八雲紫如遭雷亟，聽着那熟悉的，自己印象里拿腔作勢的調子，脖子如同缺油的轉軸一樣緩緩地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