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四折：夢想天生 · 貳

    當里德爾踱步進入地下室的時候，他的面前就是挾持自己家督的黑巫師顧問。很明顯的，這一幕很是讓他意外。「你……」

    「貴安，死神大人！」而面前那個滿臉瘋癲神色的顧問，並不想讓他先發言，「我帶來了主人的問候！」

    里德爾一咧嘴：「看來你的主人，肯定不是你手裏的那個了。」

    「正是如此！」細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帶着自以為的優雅的微笑，露出了一口黃牙，顧問的樣子形象地表現出什麼叫鼠輩得志，「不過，死神大人，主人並沒說過，你是這個樣子的？」

    「我這一身怎麼了？」里德爾低頭掃視了一遍，殉教騎士團的白底紅邊板甲，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只有脖子露出細密的鏈甲，上面還裹着一條血紅色的紅綢。在胸口上那塊最大最完整的鐵甲上，還有騎士團標誌的金色太陽紋。「一點問題也沒有啊。」

    「……穿着異端審判瘋子的衣服來清剿吸血鬼，死神大人還真是有品位。」嘖嘖地打量了一番，顧問搖了搖頭，手裏的匕首開始不老實地在伊森頭上滑動，「既然您會來清理這群吸血虱子，說明他們確實命數已盡了吧，能不能請您稍微等等，讓在下為主人廢物利用一下呢？」

    「……」里德爾翻開了自己腰間的那本死亡名錄，眼神在其中一頁上停留一陣後，變得詭異玩味起來，「那個……」

    「放心，死神大人，主人不會讓你難做的。」顧問再次打斷了里德爾，這無禮的行為讓後者眼睛一眯，「主人不會奪走他們的靈魂，所以您依舊可以交差。」

    與其說他心懷敬意，遵守禮儀，不如說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小劇本里，享受成為人們視線焦點，成為舉足輕重的大人物的感覺。看哪，我手裏有一把匕首，足以威脅到一位血族親王，魔黨議長的生命！甚至，死神也要聽從我的擺佈！誰都得聽我的！

    很好懂的典型小人物心理，不是麼？

    「那麼，死神大人。」看里德爾沒有反駁，或許說不屑於反駁，顧問自顧自地引導劇情的發展，臉上帶着一種狂信徒特有的感情，「我，不，在下有幸，請您一同觀賞一出奇蹟！」

    里德爾太熟悉這種表情了，那是為信仰獻身的狂熱。

    「這是……」

    進入地下室之後，里德爾馬上被地板上繪製的法陣吸引住視線，並開始本能地分析其組成。

    「穩定…定位…透析…吸收…反召喚……」一塊一塊地指出符文的含義，死神愈發地膽戰心驚，眼前這片獻祭法陣的出現，已經證明自己的年終獎掛點了，「竟然還有維度通道！你主人是誰？！」

    「呵，現在才想起來問的嗎？不過，也沒什麼。」顧問揮了揮手，對手裏牽着兩個神情各異小女孩的吸血鬼吩咐道：「去吧，曼施坦因，讓我們完成這個儀式。」

    「你這個——！」

    「呯！！」

    一團混雜着銀灰色的詭異火球，拖着長長的尾跡，命中了忠誠的吸血鬼下仆。無視了對方任何的撲滅行為，在他身上高速地蔓延。卻沒有一枚火星沾到那兩隻小吸血鬼的身上。

    「真是粗魯的野蠻人。哦，我的錯，你似乎並不能稱之為人了，呵哈哈哈……」抹了抹被自己笑話逗出來的淚水，顧問扯出了一副自以為親切的表情，看向了一大一小兩個小吸血鬼，小個子那個躲在了另一個的後面，「那麼，大小姐和二小姐，能請兩位站到那個大紅圈的中間嗎？放心，只要一會兒就好。」

    緊了緊對自己妹妹的保護，小吸血鬼微微地點了點頭。

    不再理會動作僵硬的兩個小吸血鬼，顧問手裏的匕首動的更加放肆了。

    「馬上，我的主人就會出現在這個殘破落後的世界！到時候，整個世界都會知道，永恆的長眠並非亡者獨有，而在那漫長奇異的時光內，死亡也曾消逝！所有生命都將陷入驚恐，他們將在憎恨和畏懼中，低語您的名字，我主！」

    隨後，那副宗教瘋子的樣子瞬間收斂了起來：「不過，現在還有一個問題擺在我面前。」

    在他手中的伊森舔了舔自己乾枯的嘴唇，問道：「什麼？」

    顧問沒有答話，而是將反手將匕首刺入伊森的心臟。銀匕首對血族特有的殺傷力馬上表現了出來，四肢無力，喪失行動力，赫森布拉家族的家督只能如同凡人一樣，抽搐，痙攣，癱倒在地。

    「你看，問題~解決了~」詠嘆調一樣的語氣，顧問高舉雙手，鞠躬，如同演員謝幕一樣地行禮。背景卻不是明亮的舞台和觀眾熱烈的歡呼和掌聲，而是陰暗的地下室和赫森布拉二小姐驚恐的尖叫。

    做完這一切之後，顧問起身，面對着開始運作的法陣，故作優雅地問道：「對了，死神大人，您原來想說什麼來着？」

    「嗯……」里德爾想了想，說：「其實…我來不是考驗赫森布拉家族來着……」

    「此等小事……等等等等，你說什麼？！」優雅的面具被瞬間撕下……咦，怎麼好像在哪見過？

    「我說啊，我不是來收割吸血鬼赫森布拉家族的靈魂來的。」里德爾翻開了自己的死亡名錄，「上級給我下達的命令，是收走兩隻惡魔的靈魂，吸血鬼只是順路，前來弔唁而已。結果我剛到大門口，就被你們攻擊了，我總不能站着等死吧？既然挨打了，總要問為什麼挨打吧，所以我一路找過來，也一路打過來……」

    從自己的死亡名錄上抬起頭，眼睛盯着瞬間蒼白起來的顧問，就像在盯着一個搞砸了演出的小丑一樣，輕蔑，而戲謔：「我好像，從~來~都沒有說過，我是來收走赫森布拉家的吧？」

    「那…那我呢？！在你那本該被燒掉的破書裏面，我是怎麼死的？！」

    「嗯，我看看……對了，請問貴姓？哦，找到了。赫森布拉家族顧問，死於惡魔召喚儀式——」

    話音未落，顧問身後的魔法陣突發異樣，分為內外三環的同心圓法陣如同真正的圓盤一樣開始旋轉，玄奧的魔符自行組合，組成一個個新的含義，讓里德爾看花了眼。

    「掃描…汲取…穩固…灌注…原來如此，惡魔附身儀式麼……等等，祭品哪去——哦！」

    在法陣上的一角上，暗紅色的魔力凝聚成一條猙獰的手臂，抓住想要逃開的顧問，拉進了運轉中的法陣。

    「你就是祭品啊。」

    淡漠，無謂，里德爾聳了聳肩。

    「你不是要收割惡魔嗎，死神！」

    扭過頭去，伊森家督倚靠在牆上，一副驚恐的樣子：「赫森布拉家族完了，可如果惡魔再次入侵現世，那就是戰爭！」

    「別着急呀，這種法陣召喚生物附身可謂是最安全保險的了。根據《巨石陣條約》，不論是魔鬼還是惡魔，亦或者魔界人，都不能出現在現世，所以他們想通過這種方式進來也是很明智的選擇了。但是……」

    從法陣一旁遺留下來的血桶裏面抽出一把刷子，里德爾蘸了一點，而後一邊在法陣上添加新魔符，一邊隨口答道：「最大的問題就是，法陣本身太過不穩定了，只要有外力稍加干擾，精密的符文就可能變成另外的含義，比如說：我給這個法陣添加一個【精煉】，你猜，會是什麼結果？」

    伊森家督眼睜睜地看着法陣煥發着血紅色的光芒，包括獵命死神新添上的部分。而後，法陣中發出一陣悽厲的哀嚎，仿佛有人正遭受莫大的痛苦一樣。

    「法陣本身可以作為信標，給惡魔定位，【掃描】提前確認惡魔附身對象，【汲取】吸收祭品提供能量，【穩固】保護軀殼不被破壞，【灌注】將惡魔放入軀殼，這本是一個完整安全的過程，不過嘛……【精煉】會抹去惡魔的意識和記憶，只會留下他們最為本能的力量，你覺得這份禮物如何？」

    伊森家督終於鬆了一口氣：「謝…謝謝，大人，赫森布拉家族永遠欠您一份恩情……」

    「沒用的話就不用說了，你自己都要死了。」蹲在他的面前，里德爾撓了撓頭，「說實話，把她們牽連進來我也很過意不去。因為說實話，如果我不過來，你們也不會發動儀式，你的兩個小女兒也不會出事，我打亂了她們的生命軌跡。如果我放任那個小丑待下去，應該是你和你的那個下仆成為載體。可是……」

    「可是事不宜遲，遲則生變，對吧？呵呵，咳咳咳……」牽動了傷口，曾經攻上月球的伊森家督劇烈的咳嗽，卻沒有咳出應有的鮮血，而是黑色的灰燼。銀器正在灼燒他的肺部，逐漸點燃他的全身。

    「嗯，所以我可以替我的上司給你點小補償，她不會在乎這個任務我怎麼完成的，但你必須再付出一些東西。」

    死神正色道：「你要放棄你肉身的安寧，讓我掌控你的力量。你不再有墳墓，你的戰鬥技巧，力量，以及血族魔法，都將歸我所有。以此換取你的一個不過分的願望，這種苛刻的補償，你接受嗎？」

    「當然，大人。我只有一個願望，幫我保護我的女兒，在她們快死的時候，幫她們一把，讓她們安全地成長起來……」

    「如你所願。那麼，在你死後，你的力量將歸我所有。契約成立……」

    古堡外鬱積百年的陰雲終於散去，陽光透過淡青色的彩色玻璃踏入這棟腐朽的老城堡，仿佛在慶祝自己勢力的又一次擴展。

    在陽光無法達到的地下室，瘋狂運轉的法陣停了下來，法陣中央躺着兩個小女孩。在這間地下室的一角，倚靠着一個軀體開始腐朽的中年男子，在他面前，一個身穿銀甲的騎士，舉起了自己手中的巨鐮，低聲道：「老朋友，你幫我找到了亞莎，我卻只能讓你去見亞莎。不要怨我，我所能做的，只有解除你的痛苦。」

    「那麼，別了……」

    鐮落。死神沒有注意到，他身後的法陣中，一個女孩睜開了眼睛，將他斬殺自己父親的瞬間，深深刻在自己的腦海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