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山泰降世 玄燁病危

    順治十三年，溪水關外北大街一個偏僻的小屋內正有一位長得十分醜陋的女子待產，可是就是生不下來。就在這時，一個中年女子對身邊的年輕女子說道：你對準她的臀部用全力猛拍三下。這年輕女子上前對準產婦的臀部一連拍了三下，結果小孩居然生出來了。站在另一邊的一個女子大聲地叫了起來：姐太好了，是個男孩！這個女子眼睛裏含滿了淚水，大聲地對着門外說道：快放鞭炮！就這一聲喊，門口放起了鞭炮。這鞭炮聲一響，緊接着秦淮河邊也響起了串串鞭炮，這秦淮河上一片歌舞昇平，花船停在南北兩岸，就像兩條巨龍一般，燈火通亮，而且這些船上傳出男女嬉笑之聲不絕於耳。南北兩岸也並不比秦淮河上的熱鬧景象相差多少，掛滿了五顏六色的彩燈，商戶之中來來往往客人不斷，在南北大街上行走的男男女女也是一眼望不到頭，嬉笑打鬧之聲更加的繁多，無愧有人稱秦淮河為大清第一河。

    與其相反。北京城本該熱鬧的大街小巷，現在竟然一片寂靜。原來這座城已被魔鬼和死神所籠罩。四九城所有的大飯鋪和棺材鋪也都關了門，在棺材鋪外還掛着一張告示，上面寫道：「棺材不得漲價，如漲價定斬不饒。」

    這些告示貼在這裏也給這個城帶來了一絲寒意。時不時地就看見有人拉着板車，板車上躺着一首用草蓆裹着的屍體，穿着繡花大紅鞋的雙腳露在草蓆外面。有的用驢車拉着兩具屍體向前行走。四九城中不斷的有呼喊聲傳出來，大街上行人稀少。

    有一位十八九歲的年輕人正從玄武門進了北京城。他四下探望，不停地用舌頭舔着自己那發乾的嘴唇，可是怎麼找也找不到人。這時他嘆了一口氣，看看天，隨後輕聲說道：日頭高照，陽光明媚，怎麼會沒有人呢？這時，他看到有一棵大槐樹，於是趕緊的來到大槐樹下，躲在了樹蔭里，頓時覺得涼快了許多。他把手中的雨傘放在地上，同時又解下了身後的包袱，用手抓住自己的衣領，向外拉一拉，再往裏一推，以這種方式給自己散熱。這時他看見一隻嬌鳳鳥在他的眼前飛舞，這年輕人頓時喜上眉梢，輕聲說道：沒想到在這麼淒涼的京城裏，居然還有如此漂亮的鳥兒。可這個鳥也發現這個年輕人正朝他看，它臉一紅，嚓的一下鑽進了茂密的樹葉里，這年輕人再想看也看不見了。這嬌鳳鳥飛進樹叢後，這才來到自己的巢邊。在這個巢里共有兩隻鳥，一隻體質較強，而另一隻體質較弱。體質較強的雛鳥張大了嘴，飛進來的大鳥很快就給它餵食。這隻雛鳥吃飽之後就再也不叫了。而另一隻體弱的雛鳥，抬頭張嘴開始叫了起來，剛剛吃飽肚子的那隻鳥猛然甩頭咬向身邊體弱的雛鳥，這隻弱的雛鳥被這麼一咬，嚇得趕緊把頭低了下去，不敢出聲。大鳥見狀上前咬住體弱的雛鳥，把它拋了出去。

    在樹底下歇腿的年輕人突然覺得自己的肩頭上落下了一樣東西，他側頭一看原來是一隻小雛鳥，趕緊伸手接在手中，他發現這隻鳥已經奄奄一息，急忙從衣袋裏面拿出一隻小瓷瓶，從中倒出一粒綠豆般大小的藥丸塞進了這個雛鳥的嘴裏。過了片刻，這隻小雛鳥頓時來了精神，頭也抬了起來。

    這年輕人十分得意，他撿起自己的東西，大踏步的向前而行，很快來到一個較大的院落門口，伸手拍打門環。門打開後，只見裏面站着六個護衛。年輕人上前給這六個護衛一一行禮，並且說道：我是來找人的。護衛之中有一個年長的手握劍把，上前問道：你找誰？是否有路引？這年輕人很快從衣袋裏拿出路引，遞了過去。護衛接過一看說道：噢，你叫馬義忠，從嶗山過來。對不對？這年輕人連連點頭。護衛問道：那你找誰？馬義忠答道：找馬孫氏。護衛先是一愣，而後忽然說道：啊，想起來了，找孫嬤嬤。說完轉過頭向內院望去，正好有一位穿着紅衣衫的姑娘從門口經過，這護衛大聲地喊道：白姑娘請你轉告孫嬤嬤，有一個叫馬義忠的要找她。白姑娘應了一聲便進了內院。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從裏面傳出一個聲響：請他進來。護衛對馬義忠說道：進去吧。

    馬義忠謝過護衛後進入內院。一到內院就見到了孫嬤嬤。孫嬤嬤一看是馬義忠笑了起來，說道：哎呀，原來是義忠啊，怎麼，師成下山了？你這麼一去也有十多年了吧？看看，走的時候還是一個孩子，現在都已經成大人了，個頭也高了，肩膀也寬了許多，真是一表人才。馬義忠噗通跪在了孫嬤嬤的面前。孫嬤嬤嚇了一跳，趕緊將馬義忠扶了起來。說道，這是幹什麼？馬義忠眼含熱淚說道：姨娘，我這次師成下山特意來找你致謝的。多虧了你及時出手資助弟妹，否則她恐怕早已餓死了。娘和爹走得早，而我則在山上學藝，沒辦法顧及家裏。嬤嬤笑着說道，好了，這些話慢慢講，先進屋歇息歇息。說着便拉着馬義忠來到了一間小屋。

    兩人剛剛坐下，馬義忠問道：是否有水可喝？嬤嬤點點頭，就從方桌上拿來了一個瓦罐遞給馬義忠，說：這裏東西簡陋，你就湊合着用吧。馬義忠不顧一切地把一罐水全都喝完了，喘了兩口氣，說道：唉呀，終於舒服了。姨娘，你頭髮蓬鬆，臉色發黃，眼圈發黑，眼白佈滿紅絲，左右嘴角都有火瘡，這是怎麼了？是病了？嬤嬤嘆了一口氣。義忠一邊說着一邊伸出三個手指，搭在孫嬤嬤的手腕上，過了一會兒說道：哎呀姨娘，你是太累了，怎麼這個院落里難道有那麼多的事要做嘛？怎麼累成這個模樣？孫嬤嬤又嘆了一口氣，眼睛裏充滿了淚水，卻一語不發。

    馬義宗見此也不便再問，說道：我進北京城後就發現大街小巷人丁稀少，棺材鋪還關了門，而時不時的就能見到有人拉着屍體。這北京城裏發生了什麼事？孫嬤嬤答道：是痘疹鬧的，奪走了許多人的生命。就連防備嚴密的紫禁城裏的人，也沒能避開。紫禁城裏每天也要死許多的人了，更何況四九城裏的百姓，而我現在身邊的小主人就得了痘疹，已經奄奄一息了。馬義忠聽罷嘆氣說道：那痘疹實在是難治，不過也不是沒有方法。為什麼京城裏的那麼多名醫不大顯身手，為百姓醫治呢？孫嬤嬤答道：這些大夫如有這般手藝，這不就好了嗎？可眼下就是因為他們沒有能耐才導致大家驚恐萬分。這棺材鋪關門也有其原因。義忠聽到這裏一愣忙問：是什麼原因？嬤嬤答道：因為皇帝下了旨，不准棺材鋪漲價，如果漲價，那百姓不就是雪上加霜了嗎？為了減輕百姓的負擔，這才不讓他們漲價。開棺材鋪的就把門給關了。前門關了，可是後門卻開着。你想要棺材也不難，只要說清地名，付了銀子，棺材自然就會送到你的家中。到了那時再問你要棺材銀子，說以前收的是訂銀。這樣一來不就等於要了兩份錢嗎？你如果告到官府，他們會說根本沒這回事，畢竟買賣是在後院做的。現在京城裏順天府捕快全部騎馬巡視整個京城，就是害怕這樣的事再度發生。可是還是杜絕不了。因此，就有許多的人買不起棺材，只能草蓆裹屍。你說可憐不可憐？小小年紀就被埋在了荒野之中，真是作孽啊！馬義忠嘆息說道：原來如此，正好我學的就是醫術，姨娘的小主人既然得病，我是否能看一眼？孫嬤嬤高興地說道：那太好了，你去看看吧，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

    正說到這兒，只見另一個穿着白衣衫的女子來到門前，朗聲說道：孫嬤嬤，蘇麻喇來了，給小主人送來了嶄新的衣服。她說，如果小主人走了，就給他換上。再將他裹包嚴實之後送回去就行了。孫嬤嬤點點頭問道：蘇麻喇是否走了？這女子答道：是，她只站在門口，並沒有進門。孫嬤嬤應了一聲，對馬義忠說：那好，我們去看看。

    馬義忠隨着孫嬤嬤一起來到了內院一間屋，這才發現屋裏床上正躺着一個兩歲上下的男孩。馬義忠急忙上前給這個小男孩把脈。片刻後眉頭緊鎖說道：這孩子身子骨兒還算是不錯，也許有救，不過得下重手才行。說着打開自己的包袱，從裏面拿出一個小銀盒，從銀盒裏抽出八根銀針放在蠟燭火上，燒了兩下之後，就將這八根銀針全都扎進了這小男孩的身上，同時在這些銀針後面還綁了一些乾的草藥，用火點燃。馬義忠又拿出筆墨寫了一個藥方，說道：趕緊按此方抓藥，越快越好。

    孫嬤嬤急忙叫：白雪！白雪！白雪立刻來到了孫嬤嬤面前。孫嬤嬤說道：快差人把這些藥抓來，越快越好，不得有誤。白雪應了一聲，急忙走開。等八根針後面的草藥燒盡之後，馬義忠拿出另一把草藥綁在了這八根針後再次點燃。這時只見這小男孩的嘴開始微微泛紅，手也開始動彈了。孫嬤嬤見過拍手說道：哇，可真夠靈的，你真是神醫，怪不得嶗山仙姑的名頭這麼大。看來你拜師拜得真不錯哩。

    馬義忠笑了一下說道：現在我正跟師傅四方巡醫，我還得多看一些病人，出手才能更加靈巧，而且也有了足夠的經驗，這對行醫者來講至關重要。一邊說着一邊已將那八根銀針拔了下來，這才發現銀針都已變成了黑色。馬義忠道：看，這麼黑了。這孩子身上有很多的病毒，現在基本上都已經帶出來了，不過還得加緊醫治。他又說道：姨娘，你給我留兩個人就行了，其他的都不必在此，你趕緊去休息吧，如果再不歇息，恐怕你就得倒下了，到那時我怎麼放心得下。

    說到這兒，他攙扶着孫嬤嬤來到另一間屋子，讓孫嬤嬤躺了下去，孫嬤嬤的頭一碰到枕頭，兩眼一閉就已經睡熟了。馬義忠見狀，哇地笑了起來。來到屋外見兩個姑娘正在熬藥。他上前說道：在下乃姓馬，名義忠。請問兩位姑娘如何稱呼？穿白衣服的大姑娘笑嘻嘻的說道：你就叫我紅娟吧。她是白雪。馬義忠道：啊，原來是紅娟和白雪姑娘。這外面的活兒就得靠兩位了，不過這藥熬粘之後給小主人服下，同時你們也儘快地服用，不然你們恐怕也會得上痘疹。紅娟和白雪聽了都嚇了一跳，連連點頭。

    馬義忠端着剛剛熬好的藥來到了這小男孩的身邊，用小勺給這個小男孩餵藥。藥服下之後，只見這小男孩一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沒多久又放了幾個屁。站在一邊的白雪和紅娟都笑了起來，馬義宗說道：看來已經開始恢復了，說着又給這小男孩扎了幾針。馬義忠回頭對白雪和紅娟說道：你們準備一些米湯，千萬記住，不要放任何東西。白雪、紅娟同時應了一聲，很快端來了一碗米湯。正在這時，只見這小男孩眼睛突然睜開，看到了紅娟和白雪，有氣無力地說道：我肚子餓了，口也發乾。紅娟、白雪點點頭，趕緊給小男孩餵了米湯。米湯喝下之後，小男孩眼睛一閉又呼呼大睡。睡了沒有多久，小男孩翻了一個身，紅娟急忙說道：恐怕他要解小手了。白雪趕緊端來了屎尿盆，果真這小男孩撒了一泡尿。

    就在這時公雞打鳴了，孫嬤嬤也來到這屋中，一見小男孩已經能夠坐起來了。孫嬤嬤十分地開心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