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第九章

    孤男寡女一個臥室，江季風還很自然的說出那句「去洗澡吧。」

    溫漾想，這得達到什麼樣的境地，才能那麼自然的指揮一個女生去洗澡，溫漾瞬間一股涼意由腳心傳到發頂，張了張嘴，千言萬語化作一句現實的話：「我沒帶衣服。」

    江季風停下腳步，像是才想起這一茬，沒說話，而是轉身去了衣帽間，不一會兒拿了一套睡衣走了出來，道：「吊牌還沒拆，你先將就一晚，明天早上我會讓高助送一套衣服來。」

    也只能這樣了。

    溫漾從江季風的手裏接過衣服，之後走進浴室。

    一打開，再次震驚她。浴室中間有一個極大的浴缸，另一側還有一個桑拿房，盥洗台是鎏金的大理石造而成，整個臥室用一盞極大的雨滴形狀的水晶吊燈照明。

    滿滿都是設計感。

    溫漾猶豫了一下，她不想那麼快出去面對江季風，於是打開了浴缸的水泡澡讓自己放鬆一下。

    而臥室外的江季風，拿着ipad處理完文件後，則收到了母親的來電。

    他猶豫片刻，心底大抵知道母親是和奶奶聊天得知二老休息後才刻意打來的電話，他揉了揉疲倦的眉心，他忙碌了一整天，還是沒躲開母親的電話。

    他素來不喜歡做這種不尊重長輩的事情，猶豫再三，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媽。」江季風平淡的喊了聲。

    「我聽你爺爺奶奶說，溫漾今晚住在家裏？」母親在電話那頭的聲音辨不出喜還是怒。

    江季風淡淡的嗯了聲後，電話那頭的人便道：「看來你爺爺奶奶真喜歡她，還特意去北京瞧她。不過反正你也選擇了聽你爺爺的，不聽我的，那你就按你爺爺奶奶的意思去做。他們要你往東，你就不要往西。」

    江季風眉頭蹙起，他道：「為什麼結婚這件事情，都已經過去那麼久了，還要再說？」

    「我不能說嗎？」

    「我已經結婚了，拜託你不要再扯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江季風鮮有的煩躁，壓低嗓音道：「我選擇和誰結婚是我個人的意思，與聽誰的話無關，就這樣，先掛了。」

    對面還想說什麼，卻被江季風給掛斷了。

    他轉身，卻恰好看見從浴室門口走出來的溫漾，她穿着他的睡衣，洗完後的波浪捲髮隨意的垂在腰間，未施粉黛的皮膚依舊白皙，熱氣渲染後，顯得愈發清透粉嫩，那雙圓潤的杏眼輕顫，寬大到袖口和褲腿挽起好幾層，顯得有些滑稽，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溫漾：「你可以洗了。」

    江季風淡淡的嗯了聲，手機放在床邊充電，隨後拿起睡衣進了浴室。

    溫漾坐在兩米寬的床上，心裏卻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淡定。剛剛江季風的話她一打開門就聽見了，也不是偷聽，但確實勾起了她的一些回憶。

    好像聽說，江季風的父母並不贊同這門婚事，是爺爺極力要求江季風答應娶她。父母才肯作罷。所以結婚那天，江季風的母親對她，表現得並不怎麼喜歡。

    但礙於奶奶和爺爺，她只能假裝笑臉相迎。

    但至於為什麼要反對江季風娶她，這她就未可知了。

    她也不想去糾結，畢竟他娶誰都與她無關，只是剛好是她而已，她也沒這層執念。

    頭髮早已吹乾，她乾脆直接躺下。本想刷一下手機的，但是手機卻只有百分之二十的電，她怕用電快，於是打算先充一下。

    誰知。這裏只有一個無線充電器。

    而此刻，他在充，她只能等他充滿。

    她把手機放在另一邊的床頭櫃，然後掙着眼看天花板，可她沒手機打發時間，房間內也靜悄悄的，下一秒，耳邊卻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沐浴聲。

    溫漾先是眼眸一顫，後想到，他沒用浴缸，而是淋浴。

    溫漾想要甩開這個聲音，於是翻身背對浴室，卻在翻身的時候，嗅到了自己剛洗完頭髮的香氣，眼睫輕顫，她倏地想起這個味道，是今天在廚房替他系圍裙，他低頭時頭髮的香氣。

    同款的洗髮水，沐浴露。

    好尷尬，早知道不洗了！

    就在她心裏思緒不斷時，浴室的門啪嗒一聲打開，然後她下意識的瞥了一眼。

    只見他穿了一身深灰色的長褲長衣，頭髮早已在裏面吹乾，沒了白天看的三七分背頭，而是隨意且凌亂的三七碎蓋。可卻比他白天在公司古板冷冽的樣子好看許多。

    溫柔、隨意、像溫潤的君子。

    他踩着拖鞋，往床邊走來，隨後掀開被子，眼神卻注意到了彎成小蝦米一樣的溫漾，他隨意，關心的問道：「怎麼還不睡？」

    溫漾背對着他，聽見他這話，也沒回頭，就是一個勁的把自己往邊上挪，就差把自己捲成一個圓球。也不知道是怕他碰到她，還是怕自己碰到他。

    她糯嘰嘰的道：「我在等你的手機充滿電。」

    江季風扭頭一看，下意識的問：「怎麼了？你要查？」

    他這個邏輯，令溫漾無語。

    而且他這話說的，沒有一點兒的不悅，給溫漾一種感覺，她只要順着說一句是，他就能拔下手機遞給她。他還真是膽大包天，就不怕她找到婚內出軌的證據嗎？！

    當然，這些話溫漾只敢在心裏吶喊，嘴巴還是很實誠的道：「不是，我要充。」

    江季風直接把手機拿下來，而後把無線插座拿着繞過床，放在她那邊。

    「可以充了。」

    等他走後，溫漾的手在縮成一團里伸出來，然後在床頭柜上摸了摸，摸到了後，頭也不回的放在無線插座上，隨後悶悶道：「謝謝。」

    嗡的一聲，提示開始充電。

    江季風看着她的背影，輕呵了一聲。

    而後，他掀開被子，躺在了她旁邊。

    溫漾渾身一僵。

    倒不是怕江季風會失去風度強買強賣，而是她沒想到，他真的會和她睡在一張床上。

    「你繃那麼緊幹什麼？被子都直了。」臥室已經關燈了，他嗓音又低沉，說起話來，配上他接下來的那句話，有點兒瘮人，道：「怕我吃了你？」

    「怎麼可能！」溫漾立刻反駁道：「我只是沒想到你真的躺下來了。」

    「那不然我睡哪？」江季風輕呵一聲，在黑夜中為她普法，道：「溫小姐，你別忘記了，我們是合法夫妻，所以我睡床上，不犯法。」

    溫漾後知後覺江季風說的有道理。

    他們是夫妻，別說睡在一起，哪怕是真的發生了什麼，都屬於合法的。

    想到這，她心裏那點尷尬和不適劃開了，但卻依舊沒有一點睡意。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她咬了咬拇指尖兒，黑夜中，再次響起她的聲音，道：「你說，爺爺奶奶他們信了嗎？」

    「不知道。」

    「我們得演多久啊？」

    「等他們徹底信了，就可以了。」

    「那他們什麼時候離開啊？」

    這下輪到江季風沉思了，幾秒後，他道：「應該是想等我們同居吧。」

    「同居？！」

    溫漾在黑夜中震驚的回頭，看向江季風的方向，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道：「我不同居！」

    她不願意同居。也不想。

    而且如果同居了，那她不就是和在港城一樣嗎，來北京的初衷就完全變味了。

    「我也不想。」

    江季風頓了頓，道：「先睡覺吧。明天還要上班。別又遲到了。」

    溫漾在黑夜中翻身，她的睡意全無，她的心裏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為什麼睡不着，但就是煩躁，於是她想拉一個墊背的，她道：「江總，我有調休假。」

    江季風閉目養神，他的困意顯而易見，聞言，卻又禮貌性回復道：「嗯？」

    「所以我今天，不算遲到的。」溫漾很認真的說。

    這算什麼值得大半夜分享的事情嗎？！

    江季風鮮少有些無奈和破防，他道：「知道了，睡吧。」

    他真的困。

    但溫漾也是真的不困。

    過了會兒，溫漾又喊了他一聲，道：「江總。」

    黑夜中，響起江季風的長嘆，他依舊閉着眼，道：「有話就說。」

    初睡時的尷尬情緒已經在剛剛江季風的那句「合法夫妻合法睡覺」中還有一聲一聲的長嘆中化解，隨後零星的那點子異樣的情緒也蕩然無存，畢竟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個銀河那麼寬。

    溫漾可能是骨子裏那種叛逆心理起來了，也可能是睡不着，急需拉個墊背的，她想讓江季風陪她聊天，雖然她多多少少有些怕他，但她更怕自己一個人整夜失眠。

    她狀似隨口一問，道：「你有看過男扮女裝嗎？」

    江季風閉着眼，說：「沒有。」

    「不，你有。」黑夜中響起溫漾的一陣搗鼓，隨後是手機從無線插座拿下來的聲音，然後一道強光映在江季風閉目養神的俊美臉上。他強忍着不適睜開眼，下一秒，就看見溫漾打開了相冊，拿了一張照片，放在了他面前。

    小男孩挺着精緻的五官穿着裙子，寸頭卻偏偏戴了兩頂假的捲髮片，還有兩朵紅花。模樣是好看的，但打扮的不倫不類，顯得怪異。

    江季風沉默了三秒，道：「好醜，這是誰？」

    無聲地臥室內響起溫漾難以啟齒的兩個字。

    ——「你阿。」

    那一晚上，溫漾睡得很香。

    但隔壁的江季風卻翻來覆去，一晚上難以入眠，瞌睡蟲全去了溫漾那，他腦海里怎麼也搜索不到這張相片到底是什麼時候拍的，為什麼他沒看見過！

    而溫漾睡覺也不老實，一會兒卷被子，一會兒踢被子，一會兒喜歡把腿架在他身上。江季風乾脆掙着眼，撐起身體，靠在床頭拿起手機刷公司的數據。

    第二天一早。

    鬧鐘一響起，溫漾就立刻從夢中驚醒起來。

    沒想到江季風比她醒的更早，身邊早已空了。

    她進浴室洗漱，裏面已經多了一套全新的洗漱用品。還有女士用的洗面奶護膚品、以及一切化妝品，全都是她平時捨不得買的大牌。

    還有一個禮品袋，是奢侈品的logo。

    她打開一看，是大牌今年的冬款。

    不久前她還刷到過，這一套下來，是她一個季度的工資。

    溫漾先洗漱，然後穿上身後，發現的確很合身。

    她走出去，爺爺奶奶還沒醒，江季風坐在餐桌邊，餐桌上已經有高助理準備來的港式早點，溫漾那邊還有一杯咖啡，她走過去，語氣開朗道：「早啊。」

    江季風一邊看財經報紙，一邊頭也不抬的嗯了聲。

    溫漾：「你看上去有點沒精神，昨晚睡得不好？」

    江季風的視線從財經報紙那頓住，旋即，掀起眼眸看向溫漾，道：「你說呢？」

    她給他看完照片後呼呼大睡。

    留下他被照片丑到徹夜難眠。

    溫漾莞爾一笑，眼眸彎彎，裝作聽不懂江季風話里的指責，她一邊吃早餐，一邊還是問出了心裏的疑惑，道：「不過你怎麼知道我的三圍尺碼，還挺合身的。」

    問完後，她又覺得自己多此一舉。

    他肯定是經常接觸女人，所以熟能生巧了。

    但安靜的餐廳內，響起江季風的嗤笑聲，旋即，她聽見他用極淡的語氣，說：「三圍？溫小姐誤會了，我可沒猜。」

    溫漾好奇的抬眸看着江季風。

    「我只和高助說，一切都按最小碼來。」江季風輕笑：「只是沒想到，溫小姐會說合身。」

    不但攻擊她的發育，還攻擊她的三圍！

    她自己給自己挖坑跳。溫漾敢怒不敢言，只能默不作聲的吃飯。

    -

    去到公司的時候，房慧就帶領着a組一起去一號會議室進行開會。

    上次簽完合同，那麼這次開會的目的主要是在於淅川蘭山那邊的實施方案，如果這次的方案通過後，他們a組就可以拿到項目獎金的一部分，也代表會開始忙碌。

    溫漾進到會議室，柯莉就坐在她旁邊，一邊聞一邊問：「你換洗髮水了？好好聞。」

    溫漾捏了捏指尖，低聲道：「啊，不是，我舍友換了，非得擠給我一點試試。」

    「哦，你舍友還挺好的，」柯莉眼尖的又看見溫漾的大牌衣服，「你這身衣服不是秀款嗎，我記得還挺貴的，你怎麼捨得買啊？」

    「還是我舍友的，她家境好，說這套顏色是黑色的，她不喜歡，就給我了。」溫漾防止柯莉又問什麼，立刻道：「噓，等下老闆來了，又要說我們了。」

    話音剛落，江季風就從會議室走進來。

    他依舊坐在主位上，嗓音低沉道：「三十分鐘，開始。」

    從第一次見面，再到現在，溫漾覺得她對江季風的了解多了幾分改觀。他在公事上永遠一副嚴肅古板的樣子，但其實誰也不知道，他背地裏是穿裙子的小姑娘。

    溫漾又想起那張照片，腦海中想了無數遍難過的事情，才不讓自己笑出來。

    殊不知，這一切都被江季風看在眼裏。

    好在方案及時通過。

    三十分鐘結束，a組準備收拾東西的時候，房慧突然客氣的道：「江總，我們部門今晚打算慶祝方案通過，算是忙碌前的慶祝，您要不要一起來參加？」

    溫漾一下子沒控制好力道，啪的一聲把筆記本給用力的蓋起來。

    啪的一聲，在安靜的會議室內顯得十分突兀。

    溫漾立刻看向江季風，眼眸里寫了幾個字——別來。

    江季風坐在位置上，視線從溫漾的身上收回來，慢條斯理的說了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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