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十章

    溫漾抱着電腦走出去時，心情都是沉重的。

    她沒想到剛剛江季風真的順口答應了房慧，回答了可以兩個字。

    意味着他會來參加今晚的聚會。

    叫他幹什麼？

    溫漾回到工位打開電腦，柯莉在旁邊嘰嘰喳喳道：「我們也太幸福了吧，居然要和老闆一起聚餐，老闆耶！溫漾，我今晚一定要好好打扮！不過你不用，你今天穿的超級好看！」

    溫漾面無表情的繼續編輯方案。

    柯莉道：「為什麼我感覺你一點都不開心，和老闆一起聚餐耶，這是得多榮幸的事情。哦....你是不是怕老闆在聚餐的時候針對你啊？我覺得應該不會的，而且你把老闆想像成一個頂流帥哥的話，會不會就壓力沒那麼大？」

    溫漾想說她只是單純的不想和江季風在一起，如果真的要犯花痴，昨晚他們同床共枕的時候，她就一定會心跳加速，徹夜失眠，但她除了尷尬之外，沒別的心思。

    溫漾搖搖頭，「先忙文案吧。」

    不一會兒，溫漾的手機微信響起，她打開一看，是江季風發來的消息。

    j：【聚會的地址發來，哪家餐廳？】

    溫漾：【不知道，你去問慧姐吧。】

    聚會都是先商討吃什麼，溫漾怎麼可能不知道。

    j：【那你去問，然後告訴我。】

    她幫他去問？

    這多曖昧，整個公司第二天就知道了，溫漾才不會犯傻。

    他故意的，拿準她不敢去問房慧。

    溫漾發送了一個定位過去。

    j：【多少人？】

    溫漾道：【本來是五個人，加你一起六個人。】

    j：【怎麼感覺你好像不怎麼情願我去？】

    溫漾：【江總能來，是我們a組的榮幸。】隨後發了一個表情包。

    表情包是一個「嗎嘍」鞠躬的表情，配上幾個字：斯米馬賽。

    江季風沒有再回信息。溫漾也沒在意。

    她退出聊天框，找到了爺爺，給爺爺發了句：【爺爺，江爺爺和奶奶也來了北京，我們昨天還一起吃飯了。】發送後，她把昨天飯前拍的照片發給了爺爺。

    但一直沒有回覆。

    -

    六點半準時下班。

    五個人一起去了烤肉店，房慧只點了五人餐，溫漾不免有些好奇，低頭問：「慧姐，老闆不是要來嗎？你只點五人餐會不會不好？」

    房慧不解的啊了聲，道：「老闆不來啊。」

    溫漾疑惑，「今天你邀請他，他不是說可以嗎？」

    房慧道：「我們剛說完，你們出去後，高助就和我說今晚老闆有事情來不了，不過老闆不知道哪裏來的消息，知道我們要來這裏吃烤肉，還給我們提前買單了。」

    溫漾有些尷尬又有些生氣。

    氣的是他一早決定就不來了，卻還是故意在微信上逗她玩。顯得她和那個嗎嘍表情包很像。

    尷尬的是，她沒想到江季風問她地址是因為要幫忙買單。

    而她的態度還有些愛答不理。

    一直到晚上十一點半聚會才結束，地址選的都是居中地。

    飯後，各自打車回家。

    -

    溫漾回到小區的時候，打開微信，爺爺還是沒回信息，她蹙眉，正打算再發個信息的。

    卻恰好接到了姑姑的電話。姑姑很少會主動聯繫她，能讓彼此產生糾纏的，也就是爺爺。

    溫漾立刻按下接聽鍵，站在小區門口，迎着冷風，喊了句：「喂，姑姑。」

    「漾漾，你要不要回來一趟，你姑父摔斷腿了，這幾天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溫漾還想着，姑父摔斷腿，為什麼姑姑要給她打電話，倒不是她冷漠自私，而是姑父的事情，也輪不到她插手，卻沒想到，姑姑道：「你爺爺剛做完化療，我沒空在醫院照顧，你看看能不能請假，爺爺說不要打擾你，姑姑也是實在沒辦法——」

    溫漾握着手機的手一顫，嗓音在寒風中顯得有些啞，道：「什麼？爺爺化療？」

    爺爺怎麼會化療？！

    「對阿，事情說來話長，不是你姑父摔跤了，我也不會給你打電話，」姑姑那邊小孩在鬧，姑父在喊，她匆忙掛斷電話，道：「總之，你先回來一趟。」

    溫漾沒有耽擱，立刻上樓收拾行李就買了最近的一趟夜班機。

    他們家在江城，好在不遠，北京出發，也就兩個小時。但是回到江城時，也依舊是凌晨的兩點多，她打車去了姑姑給的地址，江城第一人民醫院。

    一進去，她就馬不停蹄的找到了住院部，然後根據姑姑給的房號，找到了病房，裏面是四個人的床位，溫爺爺在最裏面那個，其他三位老人早已休息。

    溫爺爺也閉目養神。差不多兩個月沒見，他瘦了好多。

    平時愛笑的老頭變成了皮包骨，樣子看上去也失去了精神，兩邊腮骨突出的很明顯。

    她看着爺爺剃光的頭髮陷入了沉思。

    這四年來，她一直都忙於學業，她在浙大讀書，每逢節假日才回來。

    大四的時候，她在大學周圍找了個實習工作，越來越少回家了。

    半年前回家時，她發現了爺爺剃了光頭，她當時問他，為什麼剃頭髮，他說，天氣熱，他受不住，頭髮癢。她還真的就信了。

    只是現在看來，一切都是假的，他一直瞞着她，他生病的事實。難怪他在兩個月前，那麼極力的要求她結婚，甚至第一次拿出了她不結婚就是不孝的言語來攻擊她。

    溫漾坐在了溫爺爺的病床邊。

    就這麼睜着眼睛看着他，到天亮。

    盛樂傳媒，江季風剛去公司就收到了經過人事提交的審核，a組的coo助理溫漾請事假三天。

    他拿着手機，眉頭微挑。

    雖不知道是什麼事，但卻還是點了同意。

    回到辦公室，房慧就帶着a組最後修改過的策劃案敲門匯報，並且擬定出差日期，定在12月末做第一場農產品直播，時間剛好是平安夜聖誕節。

    房慧：「江總，直播那天，您要一起去嗎？」

    江季風沉吟片刻，道：「再看，你們組的溫漾請假了，你們進度還能按照原計劃進行嗎？」

    房慧道：「她請了三天，但是目前還不確定。因為她爺爺病重很嚴重，所以她需要在家裏的醫院照顧爺爺。」

    溫爺爺生病了？

    江季風眉頭微微蹙起，落在房慧眼裏，卻以為是江季風對溫漾請假不滿。

    溫漾畢竟是她組內的人。於是她低聲解釋道：「江總，她剛畢業實習的。平時工作也很勤快，這次聽說是爺爺生病很嚴重，打電話的時候，還帶着哭腔。也保證不會耽誤工作，所以江總，我們會按照原計劃進行的。」

    房慧離開後，江季風垂眸，猶豫片刻。還是給江老爺子打了電話。講事情告知了爺爺奶奶。

    江老爺子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道：「溫老還和我說盡力瞞着溫丫頭，看來是瞞不住了。」

    江季風：「您知道溫爺爺身體不好？」

    江老爺子：「那肯定知道。我和你溫爺爺，算是過命之交，所以溫丫頭也是個命苦的，哎，算了，不說了。」

    -

    江城，醫院。

    溫爺爺醒來後，發現溫漾在身邊，瞬間有些恍惚。

    他虛弱的開口道：「孫孫。」

    溫漾一晚上沒睡，眼睛本就腫，現在聽見爺爺這麼喊，她眼淚又不爭氣的掉落下來。她看着溫爺爺，紅着眼眶道：「爺爺，為什麼生病了要瞞着我，還瞞了我那麼久？」

    溫爺爺抬起手，替溫漾抹去眼淚，然後道：「爺爺不想你擔心。你姑姑讓你來的？」

    「嗯，不是姑姑，我都不知道你生病了，」溫漾抓住爺爺的手，像只小貓一樣蹭了蹭，然後眼淚卻在一瞬間不爭氣掉了下來，哽咽道：「爺爺，我不想失去你。」

    「爸爸媽媽都走了，」溫漾哽咽道：「你不要走。」

    溫爺爺也有些紅了眼眶，像以前一樣慈愛的摸了摸溫漾的頭髮，然後說：「好，爺爺不走。」

    怎麼可能呢？

    姑姑今早來了，送了粥來，溫漾簡單了解了一下，溫爺爺在半年前就因為腦血栓高血壓暈倒了，但是額外的查出了肝硬化，慢慢變成了早期肝癌。

    溫漾想到這，眼淚不受控制的掉下，然後說：「爺爺，我辭職，回來陪你好不好？」

    「爺爺不想你為了我放棄什麼，」溫爺爺說：「好孫孫，過好日子。」

    溫漾覺得自己偶爾很弱小。

    就比如此刻，她眼淚根本沒辦法受自己控制，雖說癌症早期有治癒的可能，但是她還是無法接受自己的親人生了這一場大病。

    溫漾把爺爺安撫入睡，一天早上沒進食，加上舟車勞頓，她早已累的直不起腰，她本來就有點低血糖，此刻更是手抖的厲害，不得不起身去食堂吃了點午飯。

    只是多多少少有點吃不下。

    索性狼狽的叭了兩口飯就回來了，回來的路上，她的思緒愈發沉悶。

    她覺得人真是可笑。她本來是無比嚮往自由的，但得知爺爺生病時，她卻瞬間覺得珍惜相處的每一分每一秒。

    好像，預感要失去時，人才會懂得學會珍惜。

    溫漾垂眸，哪怕心裏再難受，還是在心裏努力接受這個結果。

    老天不讓人選擇人生，卻偏還喜歡捉弄。

    溫漾在病房前深呼吸了幾口氣，準備走進去時，卻發現爺爺的病床前，江老爺子和奶奶，但卻唯獨不見江季風的身影。江老爺子不知道說了些什麼，溫爺爺笑的合不攏嘴，甚至還開始咳嗽。

    她垂眸，腦海中忽然想起，那次見江家人之前，溫爺爺說的話：「你現在畢業了，爺爺不想你蹉跎時光，嫁給不好的人。你聽爺爺的話，爺爺給你安排一門親事好不好？」

    溫漾當時在想，為什麼爺爺能這麼篤定，江家的人就一定能值得她託付終生。

    為此，還和他鬧了一次。

    可現在看來，她大抵是明白了。

    哪怕他們之間沒愛，但是江家人能做到在外人面前，給足她身為江季風妻子的體面。

    只是江季風沒來。

    等會兒爺爺肯定會問，她不知道如何說才能合理的讓爺爺安心，放心他們接觸的很好。

    她垂眸，腦海中想着該怎麼替江季風解釋沒來的理由，找什麼合適的藉口。

    畢竟她的家裏人生病了，他身為孫婿卻沒來，有些說不過去。

    可她不能要求他面面俱到。

    畢竟他們無愛。

    溫漾走到另一側，拿起手機，鼓足勇氣給江季風打了個電話。

    電話被掛斷，她有些泄氣，下一秒，就聽見身後傳來了江季風慣有的低沉嗓音

    ——「溫漾，你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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