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無信號……

    姜百靈坐在草堆上看着手裏電量僅剩3的手機，很快，它就要變成一塊廢鐵了。

    自從確定了這裏不是自己的次元之後，姜百靈總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她一直希望這裏是另一個文明世界，森林的那頭也有人類存在，也許某一天身邊就會忽然跳出個人告訴她，那種被她叫做寬葉椰子的樹並不叫那個名字。

    所以她一直在等待，可是期盼的事物從來沒有發生過，這裏沒有人煙、沒有人跡。而夢中的狼王、化作一隻鳥的自己，冥冥中的一切好像都由什麼註定了一樣。

    無法掙脫，無法違逆。

    從那天開始，姜百靈開始試着了解這個世界，她雖然還是會經常期盼人類的出現，但是心裏已經把這種希望埋的越來越深。就像種下一顆不會發芽的種子，等到它某天破殼的時候，帶來的會是翻天覆地。

    而了解這個世界最快的途徑就是通過大灰。

    她順從它，忌憚它，觀察它。

    姜百靈自認不是菟絲子類型的女人，但在這個危機四伏的野外叢林裏，沒有皮毛和武器的她，所有的生存希望都系在這隻動物、這隻她還一無所知的動物身上。

    呼呼那頭巨型猛獸舒服的趴在岩洞口，陽光曬着它緞子一樣的皮毛，這讓它有種沒有威脅的假象，但是她絕不會誤以為它是狗，因為就算在休息時它的爪子還是在蓄力，一旦有危險靠近，就會立刻撕碎它們。

    她就曾見過大灰躺着假寐的時候，瞬間抓住了一隻飛到近前啄食岩壁果子的小鳥，當即就將那鳥生撕了，姜百靈看着那堆混着羽毛的血肉的時候，內心是震驚的。

    這種灰狼擁有驚人的力量，除此之外甚至還有超凡的偽裝力和耐心。

    姜百靈猜測大灰在這個世界大約是獅子那樣的頂級猛獸類型，或許會有別的大型食肉動物存在，但它也絕對不會算弱的。

    但是就是這樣一隻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猛獸，對待她卻有奇怪的態度。

    它會給她捕食，會很強硬的把獵物嚼碎了餵給她，而且不管姜百靈再怎麼拒絕到嘴的生肉，它總是會執拗的灌進她嘴裏，在它感覺她吃飽了以後才會自己消滅剩下的獵物。

    沒有哪種動物會任憑別的種族睡在自己身邊而全然沒有防備，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將珍貴的獵物送給其他動物，姜百靈想過很多種可能，但這是唯一解釋。

    它把她當作了，幼崽。

    而且它僅僅對姜百靈一個人如此而已，別的其他動物不管成年與否，都會被它毫不留情的一口咬死。

    「把一個人形生物看成狼的幼崽什麼的，根本就沒有任何可信度啊。」

    姜百靈看着湊過來的大灰，它顯然對她手中會亮的手機很感興趣，她阻擋不及，眼睜睜看着脆弱的大麥6在巨狼鋒利的爪子下熬了不過幾秒鐘就英勇陣亡了。

    呼呼它疑惑的看着掌下碎成幾半的石頭，她還沒反應過來，它就火速將碎塊扒拉到了洞穴角落裏去，然後像沒事狼一樣繼續躺在洞口曬太陽。

    姜百靈欲哭無淚，如果不是她必須順從這匹狼，她一定會衝上去拼命。

    大灰雖然是狼，但是和一般的野狼習性有所不同，它不是夜行動物，太陽落山以後它就不再外出活動。

    而且從它捕回來的獵物來看，巨狼偏好肉質豐滿的食草動物，雖然它偶爾也會抓一些小鳥，但那就是正餐和甜點的差別。

    而且從他獵物的體積來看，只有巨狼這種動物的體型比較特殊，那些長得奇奇怪怪的羊和鹿，都是正常大小。

    是的沒錯，姜百靈一直以為它餵給她吃的是鹿肉，可是後來她沒事清理洞穴里的殘骸時發現，這根本就不是鹿。

    這是一種四不像的食草動物，它長着牛一樣的角，但是頭部形態和身體更像是鹿，並且從大灰吃剩的毛皮上看，它的尾巴是和馬一樣的長毛形狀。

    姜百靈自認才疏學淺，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種類，後來大灰帶回來的獵物有沒完全斷氣的，她才算是看到了一回完整版的活着的標本。

    「就叫它牛角鹿吧。」姜百靈本來想再仔細翻看一下，結果大灰似乎是以為她想吃，三下兩下將獵物撕成了碎片，還將生肉拱到她面前。

    姜百靈看着手上血淋淋的肉，前兩天因為極度的飢餓和恐懼，身體還算能接受這種急救餐。可是現在她對着這種滿是獸類腥味的東西，唯一的反應就是反胃。

    呼呼大灰以為她又不想吃，一隻腳掌踏了過來踩在她面前，姜百靈連忙躲開，一咕嚕跑到了岩洞口。

    「你別出來。」她站在洞口看着略顯疑惑的大灰，它也許以為她在鬧脾氣或者玩耍，隨即放下了口中的肉走過來蹭她，姜百靈推開湊到面前的狼臉，「我只是想生點火。」茹毛飲血的生活，根本就是原始人。

    她掙脫了大灰往岩洞底下爬去，其實她早就發現了下面生長着茂盛的茅草，隨便抱一捆就足夠引燃。木柴森林裏到處都有，她需要揀一些乾燥較粗的用來堆火堆。

    姜百靈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大灰一直坐在那裏看她，也許它是一隻對幼崽十分寬容的野獸，但是這一切僅僅維持到她打開打火機的時候。

    「嗷！」姜百靈猛地被一陣疾風撲倒，她不知道手裏的打火機掉到哪裏去了，她能感覺大灰狂暴異常的幾下就踢翻了她剛搭好不久的柴堆，然後迅速將上面剛剛冒出火星的草給踩碎了。

    她趴在地上抱着頭蜷縮着，耳邊是巨狼瘋狂的吼叫聲，岩洞裏乒乒乓乓到處是巨狼跳躍發出的動靜，碎石茅草和骨骼亂飛，她甚至不敢睜眼。

    直到洞裏的動靜漸漸平歇下來，她還能聽見那種野狼壓低喉嚨發出的警告聲，和它以前的聲音一點都不一樣，充滿了憤怒和驚慌。

    姜百靈覺得她在大灰眼裏就是一個淘氣搗蛋到差點把家燒了的熊孩子，它很生氣，也許是為了懲罰她，它沒有把今天的獵物再分給她。

    嗷它朝她低低吼了一聲，然後轉身跳出了岩洞。

    過兒好一會，姜百靈才漸漸有了知覺，她把手臂從頭頂上放下時才發現，她全身都因為驚嚇而僵硬了。

    「我是在找死。」她無力的躺在零散的草堆上，岩洞裏一片狼藉，木柴草屑和骨頭散的到處都是，不遠處還有濕噠噠的一攤鹿皮在地上。

    姜百靈開始重新考慮自己和大灰的立場，不管它對她的態度再親近也好，它是一頭狼，而她是一個人，她無法做到像動物一樣吃生肉喝生水，而大灰天性怕火，它無法允許身邊出現火堆。

    這樣下去她只有一個結局，她會死的。

    考慮清楚這一點後，姜百靈爬起來迅速的收拾了岩洞，她把亂七八糟的垃圾都扔了出去，然後從角落裏掏出自己的小包背上，她沒有管碎成幾半的手機，倒是撿了打火機和一根足夠堅硬的動物腿骨。

    除此之外她還帶上了幾顆之前採摘的寬葉椰子，這種果實的殼十分堅硬，她用軍刀沿着頂部掏了一圈，又打磨一陣以後就切出了一個小口，用樹枝掏乾淨裏面的瓤以後就成了很好的儲水工具。

    她用茅草將幾個椰子串成一串背在身上，權當水壺用了。

    外面的天色還很亮，看太陽應該是剛下午兩點左右，姜百靈選擇了與大灰平常活動相反的方向進入森林，如果運氣好的話，她希望可以找到水源。

    這兩天一直靠着動物血和零星水果存活的她，感覺自己已經越來越接近野人，頭上臉上髒的一塌糊塗，不過幾天而已，原本駝色的大衣已經看不出顏色。

    啪啪她用手裏鋒利的大腿骨擊打草叢驅趕蛇類，也許是身上帶着大灰的味道，一路上沒有遇到猛獸，有幾隻落單的牛角鹿遠遠看到了她也飛快跑走了。

    「這樣我就不用擔心安全問題了。」姜百靈自我安慰着。

    又也許是冥冥之中註定，千篇一律的樹林忽然多了不一樣的景色，她找到了水。

    那是一條小溪，從山坡上方的石子堆里流出，水量不多，因此也沒有匯聚成小河。

    她看見水的那一刻就猛地丟掉了手裏的骨頭，一下子撲倒在溪邊，等到暢快的喝了幾大口又狂洗了把臉以後，姜百靈才真的感覺到自己活過來了。

    「嗨，原始人，你好啊。」她看着溪水中自己的倒影，濕漉漉的頭髮下面一張被冷水凍的發紅的臉，衣領髒兮兮的還沾着血跡，流浪漢都比她體面。

    「會好起來的，會有辦法的。」姜百靈脫掉大衣挽起袖子，用溪水搓洗自己的雙手，溪水中盪起一圈圈的漣漪，她抹了把眼睛，「等我找到住的地方，就可以生火了，我可以去採摘野果和野菜，捉一些小動物。」她把臉埋在手掌中抽泣着安慰自己，「我會好好活下去。」

    耳邊是溪水潺潺淌過的聲音，姜百靈哭了一會，默默將手裏的幾個椰子果灌滿了水，拎起來準備趕路的時候，忽然聽見身後踩過草地的聲音。

    她愣愣的回頭，就看見一個黑黑的影子慢慢走出陰影，呼呼一匹灰色的狼走了出來。

    「大灰……」不，不是大灰，雖然外表很像，但是這匹灰狼的體型要小上不少，大約就是正常版野狼的身形，它一雙眼睛幽幽的盯着姜百靈，發出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她摸索着將那根骨刺橫在身前，腳步一點一點後移，「哈！」姜百靈發出大聲的呵斥企圖嚇退灰狼，但是收效甚微。

    她身上最後一點大灰的味道也已經快被流水洗淨，灰狼徘徊在距離她幾步遠的地方猶豫着，姜百靈看着它齒間淌下的口水，它最後耐心耗盡的一刻。

    就是她的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