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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弟子知曉

談笑瀘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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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眾村民也都眼眶發紅,拳頭緊握,誰都不曾想到,看似老實本分的長歌,竟然這般心狠手辣,不顧朝夕相處的玩伴情誼,只是可惜,這些懵懂無知的孩子。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長歌,你不得好死,殘害我兒,若再相見,定要你十倍償還。」

    「吾兒,都怪為娘瞎了眼,竟容長歌這妖孽禍害於你。」

    聽着婦人們咬牙切齒的惡毒之言,白子行轉過頭去,看着睡相安逸的孩童,默然一陣,衣袖間的指甲卻已深深刺進了掌心。

    雲山深處,青白相襯,空山廣闊,鳥語花香。

    「這不是出口」將白狐提在手上,狠狠揉搓一陣,阿吉頹廢的坐在山峰上,沮喪道:「你竟然騙我。」

    白狐嗚咽一聲,掙脫開來,似是聽懂一般,起身跑開了。

    眼前竟是連綿群山,根本見不到熟悉的遠山村,阿吉躺在草地上不住翻滾,眼角已經掛着淚水,打濕長長的睫毛。

    期望過後的失望,便在不依不饒中滋生。

    已經在這裏過去了兩日,也不知道外面到底怎麼樣了,長爺爺還好嗎還有阿寶,他

    看着青山,阿吉又是一陣默然,阿寶的行徑,實在讓他感到害怕。

    明明是朝夕相處的玩伴,卻在某時某刻,變得疏遠開來,曾一起歡聲笑語,嬉戲打鬧的場景依舊曆歷在目。

    人就這樣變了。

    「修行真的這麼好嗎」

    阿寶所做的一切,說到底也不過是為了修行而已,遠山村,在他眼裏,就這麼渺小嗎

    阿吉雙手枕在腦後,嚼着草根,靜靜地看着藍天,第一次感到迷惘。

    身後不遠處,草叢裏悉索一陣,忽地滾出一個紅果實,而後白狐身影衝出來,含在嘴裏,向阿吉跑去。

    白狐將果實丟到阿吉的肚子上,在旁邊靜靜的躺下,溫順安逸。

    「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叫阿吉,你叫小白。」也不管白狐答不答應,阿吉抬起它的右爪,俏皮笑道。

    白狐呆呆的看着阿吉,察覺到力道減弱便藉機快速縮回爪子,深綠的瞳孔收縮,似乎很不解這個人會做這種奇怪舉動。

    「你知道嗎我真的很想出去。」

    拾起果實拿在手裏把玩,阿吉伸出手掌,感受着身邊柔軟的毛髮,許久才沉吟道。

    「我想將我知道的事情說出來,不想大家受到欺騙。」

    阿吉語氣哽咽,忽的想到什麼,從懷中掏出獸丹,神色轉為興奮道:「不如這樣,我將這個和你交換,你送我出去,這獸丹歸你,怎麼樣」

    獸丹漆黑,看起來朴華無實,長歌一邊旋轉着手中的獸丹,一邊偷偷打量着白狐的動靜,內心頗為忐忑,一來是想看看這獸丹的作用,二來想藉此為出去的條件,反正於他來講,這獸丹拿在手裏也沒有意義。

    很可惜,白狐只是看了一眼,就高貴地移開了目光,神態優雅地打量着遠山,再不扭頭觀望,那模樣像是看了一眼垃圾。

    「我拿你當朋友,才將這麼貴重的東西拿出來。」

    阿吉收回獸丹,轉而報復起來,撓着它的痒痒,又氣又恨。

    白狐眼睛眯成一道縫隙,倒在地上渾身爪子不住彈動,被阿吉壓在身下,掙扎不開。

    打鬧一陣,長歌翻身起來,抱起白狐真誠道:「既然你是我的朋友,那我把這獸丹送給你,當做見面禮物。我知道你可能看不上,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全身上下,能送的只有這個。」

    「這東西對我沒用,我見你昨日竟能修行,想必對你有益,你且收好,不要有負擔。」

    阿吉攤開它的爪子,將獸丹放了上去,而後打量着山間景色,邊走邊道:「既然你帶我來這裏,那就好好逛逛吧」

    白狐受寵若驚,看着一臉大氣灑脫的阿吉,繼而認真的點點頭,一口將獸丹吞食下去,撒開腳丫,歡樂的奔跑在青山綠水中。

    「小白,你這就不夠意思了吧禮尚往來,你這個小妖獸難道不知道嗎」

    好半晌,阿吉一臉無語,看着沒點表示的白狐,暗自搖頭,熱心腸的替妖族丟臉。

    遠山村里,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屬於阿吉的破陋小屋子,此刻卻正面臨焚燒的危險。

    幾位喪子之痛的婦孺,終是沒能過去心中的一道坎,聚在一起商量一番,決定報復起來。

    趁當家的外出務農,便集結起來,準備燒了長歌的房子,眼不見心不煩。

    遠山村並不只有長歌一個孤兒,長子行救活的春生也是村民在路邊撿來的,因其年齡較小,眾人對他比長歌還是要好上太多,同為孤兒,長歌自然對這個弟弟更加照顧。

    村中大人們雖然對兩位孩童深表同情,但是在搭建房屋的時候,還是偷工減料,存有私心,不僅將兩位孤兒的房子搭的偏遠一些,連頂梁木柱都用的是輕便的空心老木,白子行心有異議也不好提出,好在這些年相安無事,他也逐漸寬下心來。

    當下幾個婦人揚着火把,便要點了眼前長歌的房子,炙熱的火焰迎風擺動,在風中吐着火舌。

    「嬸嬸,您這是要幹什麼」阿寶衝過來,見狀驚慌道。

    「幹什麼今日,這便是收的一點利息。」幾個婦人拿定主意,自是不會害怕,連連冷笑。

    「失去孩子自然痛徹心扉,心有餘恨那更應是理所當然。但是今日嬸嬸們若這般明目張胆的縱火,日後只怕是不好交代。」婦人之見果然愚蠢之極,阿寶暗自冷笑,表面卻是悲痛惋惜道。

    「你什麼意思」見阿寶意有所指,幾個婦人圍上來問道。

    「我與狗剩、杜三他們幾個自幼一起長大,親密無間,親眼見阿吉一個外來孩子設計害死他們,內心又怎會好受」

    看着幾個婦人點頭,阿寶眼中閃過一抹狠色,接着道:「縱然燒了罪魁禍首長歌的房子,也不及我失去玩伴痛苦的十分之一,不過這事要乾的漂亮,不能讓人起疑不是今日風大,正好牆角邊有幾個木桶,嬸嬸們看,怎麼樣」

    「也好,那我們便打了水來,再燒他個一乾二淨。」幾個婦人目光交接,醒悟道。

    幾個婦人抄起水桶,往水井方向走去,阿寶帶着冷笑,一腳踹開木門。

    茅草屋裏,兩條長椅,一張竹子編織的床板鋪在上面,床上的被褥雖是陳舊打着補丁,疊的卻很整齊,靠窗有一個低矮木櫥,上面放着長歌平日間的玩具,一把木頭削就的劍,一張泛黃的紙張上,半截木炭勾畫着一個笑臉,兩隻手臂一左一右,拉着寫着阿吉名字的孩童。

    「阿吉,願你投胎之後,重新做人吧」

    熊熊大火,燒掉了關於阿吉的所有生活痕跡,火光高達一丈之高,在阿寶毫無感情的瞳孔中徐徐跳動,直到化為灰燼。

    後山深處。

    阿吉一言不語,只顧低着頭往前走去,穿過橫倒在地的參天枝幹。

    身後白狐蹦蹦跳跳,吞食完獸丹之後越發精神,看着眼前默不作聲的阿吉,眼珠轉動間滿是疑惑。

    臭小白,怎麼到現在還沒點表示

    我不開心難道你小子心裏沒點數嗎

    之前不是挺靈智的嗎

    阿吉邊走邊嘀咕。

    青石橫呈,截溪而生。

    溪流涓涓,滴落在下方的淺水上,清脆叮咚,悅耳空靈。

    小溪很淺,在下方石子堆里聚了一汪池水,白狐正立在水邊伸出爪子,熟練的在水裏撈着東西,毛絨小掌間青光湧起,用出了法力。

    阿吉忍住誹腹,走過去打量起來。

    淺淺的水灘里,七隻金黃的小魚在裏面遊蕩,身長寸許,七條一般無二,皆渾身光芒外放,脊背上的七條紋絡清晰可見,尾雉晃動間泛着黃光,將水底的石子都映的發亮。搜索,更多好看小說免費閱讀。

    白狐出爪迅猛,長歌幾乎沒看清怎麼動手,收爪時掌間已經附上了一條金華滿溢的小魚。

    「這小魚,一看就是好東西。」阿吉伸長脖子,湊上來聞了聞,搶在了白狐送嘴之前,出言道。

    看着經過這一番話語之後的白狐舉止猶豫,阿吉心裏偷笑不已,這傢伙果然聽得懂他說的話。

    阿吉唉呀一聲嘆了口氣,背影滿是蕭索孤寂,返身來到旁邊的青石上,伸出腿腳,揉捏起來又是一番長吁短嘆。

    「小白,你果然夠義氣。」

    腳下有動靜,阿吉假裝不經意的回頭望去,就看見白狐抓着他的長衫下擺,一見自己回過頭來,頓時把小腦袋扭過去,右爪上的小黃魚卻是往前推了推,頗為不舍。

    「不愧是我的朋友,這魚你吃就好了,我這身體,吃不得的。」

    抱着白狐來到水池邊,阿吉握起它的小爪子,看着它乖巧吃下,輕輕撫摸着它的下巴,坦言道:「你昨日身體這般虛弱,需要吃這些補一補,我本是肉眼凡胎,普通之人,有幸與你相識,見過這麼多神奇有趣的事物,已經很知足了,何況」

    何況,我吃了這些,也不會有作用,阿吉又想起了昨日的光華引體,眼中神采暗淡下去。

    阿吉勉強朝白狐笑着,他真的很滿足,這短短几日,經歷的事情,比他十五年來平凡普通的每天都要難忘。

    「你這小子,不要打斷別人說話好不好」一條黃魚抵到鼻間,阿吉下意識捂住鼻子,看着堅持的白狐無語道:「我吃行了吧其餘的歸你。」

    接過它遞過來的黃魚,阿吉忍不住驚嘆起來,小黃魚周身透明,並沒有想像中的魚腥味,只有體表之上幾條金線魚紋清晰可見,與常魚一般在他的手掌間擺動,像是天地靈氣匯聚的產物。

    「一條就夠了,吃了這條神魚,我指定搖身一變,化為絕世高手。」

    白狐又抓了一條,還是交給他,阿吉趕緊推開,胡亂將手中的魚塞入嘴裏,順勢倒在了草地上,伸展雙手,暢遊起來。

    「味道蠻不錯的,不行了,好補啊」

    入口帶着清香,像是咬在肥瘦適中的五花肉上,阿吉咂着嘴巴,那是過年才有的味道。

    「其餘的你全部吃了吧我要升天了」

    阿吉一會作勢暢遊,一會立身打坐,像極了精力過剩得不到發泄的樣子。

    白狐暈頭轉向,爪子欲伸又止,好半晌才將小魚盡數撈出,全部吃了下去。

    這池中的七條小魚品階不凡,圈在這小池中,應該是它養起來的。

    阿吉眯着眼睛,看着身側酣睡的白狐,嘴角泛起微笑,這個朋友值得深交。

    白狐全身開始發起晶瑩地綠光,看樣子,它又在修行了,阿吉捂着肚子,坐立不安,也不知自己吃了這一條黃魚,有什麼徵兆出現

    若只是靈力不能吸收運轉,那倒無妨,要是爆體而亡、嗚呼哀哉,豈非是大大的吃虧

    想着白狐伸過爪子的時候,阿吉又有些好笑起來,管他這麼多,它都拿我當朋友,總不能辜負它的好意不是嗎

    當下閉上眼睛,靜靜打起坐來。

    阿吉從未接觸修行一途,似昨日那般引月華入體也是藉助了白狐的修煉成果。

    奇怪的是,這次吃了這條小黃魚,他保持着基本打坐姿勢,入定之後,也足足靜修了一個時辰。

    身體中的膨脹之感逐漸消散,阿吉自青石板上醒來,攸然睜開眼睛,輕輕舒緩着氣息,身體沒有預想中的爆體而亡,這般過了一個時辰,別有一種精神充沛的感覺。

    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他嘴角帶着笑意,出拳踢腳雖沒有罡風陣陣,卻也相較靈活許多,看來這黃金小魚的功效還是有的。

    小白依舊趴在旁邊睡得正酣,可愛的小鼻子輕輕蠕動,不知夢境中遭遇了什麼。

    此時它的頭頂上飄着幽藍雲朵,帶着電閃雷鳴,渾身的靈力透出毛皮表面,化為絲絲縷縷的霧氣。上空的雲朵,便是這絲縷靈氣上升匯聚而成。

    隨着白狐身軀的抖動,它的身體開始散發着金黃色的光芒,持續往上上升,交融於雲朵之中。

    六道黃色光影,是小黃魚

    阿吉睜大眼睛,他可以清楚的感覺到黃影衝上去的波動,看着黃色的光芒沖向幽藍雲朵,而後開始與雲朵融合,轉換着顏色。不消一刻,已經融合成了淺藍,流轉間質樸透徹,有着一股威嚴,看起來神秘莫測。

    雲朵中電閃雷鳴止住,白狐身子舒緩放鬆起來,輕輕睜開眸子,帶着精光。

    「小白,你可以啊」

    阿吉將小白抱起來,小手放在它身前摸個不停,滿臉興奮表達着自己的喜悅,對他來說,能見證身為朋友的小白強大起來,是一件比自己能夠修行更加開心的事。

    白狐晃着腦袋,眼中帶着歡樂,兩隻前爪搭在長歌身上,看起來像是在檢查他的身體,好奇為什麼他吃了黃金魚沒有變化一般。

    「你在關心我啊」

    感受着小白的舉動,兩日相處下來,阿吉對它也有所了解,他內心感動,撫摸着白狐的毛髮,將之舉向高空,望着廣闊群山,振聲道:

    「我阿吉這輩子,平庸一生,交到最好的朋友,就是小白。如果老天願意成全,我願用我十載壽命,換取小白能夠悟得通靈之法,開口說話。十年不夠,那就二十年,二十年不夠,那就三十年,我絕不後悔。」

    稚嫩的呼聲穿過群山,迴蕩在這方天地之中,阿吉青澀的臉龐隱着一抹堅韌,他立得筆直,說的話斬釘截鐵,鏗鏘有力。

    白狐溫順地窩在他不大的手掌間,任他高高舉起,遙遙望着天空。

    沒有掙扎,沒有慌亂,有的,只是安穩。

    他的掌心柔軟,因這一番豪言壯語浸出絲絲汗水,是那樣的真實。

    它青色的瞳孔,剎那間收縮起來,在阿吉看不到的地方,越發的深邃,似有無盡的話語,未及提起。

    遠山村後山,烈日當空。

    長子行沿着山路往後山走去,重新用晶石設置了結界。

    開始坐在山石上歇息,冷靜了兩日,他內心終是無法平靜,無論如何,還是想要找尋到孩子們的下落,不管長歌如何作惡多端,終究是自己帶回來的孩子,何況若不是自己松於看管,又怎會釀成這等大禍

    昨夜夢中,他都盼着阿吉出現在他眼前,告訴他,不是他幹的。在白子行的內心,一直都有一種希翼。

    再次來到平原之上,看着大小不一的獸印,觀察着林木間的打鬥痕跡。

    獸潮過後,這裏便只剩下屍骨了,看着幽靜陰寒的深山,長子行皺着眉頭,這山中煞氣強盛,只怕有更強大的獸群開始活動起來。

    沿着山路越往裏走,一路搜尋無果,他便越發心驚,眼前這深山裏面,他都未及涉足,若是孩童進去,只怕

    他不敢想,因為眼前的現象足以驚擾到他,道路兩旁成排的大樹足有兩人合抱之粗,上面還留有獸爪抓痕,刨起大塊樹皮,寬窄是人掌的三倍之大,試想這樣一個體型龐大的妖獸盤踞此地,其實力可想而知。

    只是孩童當日擇路而逃,他需要搜索每一個可能去到的地方,看着樹上深及一寸的劃痕,白子行眉頭緊皺,當下手握羅盤,硬着頭皮,走了進去。

    星斗羅盤上符咒滿布,古青銅的材質更添幾分古老滄桑之感。

    始一進入這片密林,星斗羅盤就已經自行運轉起來,白光從框架上鍍金的大小符咒紋路上開始自主喚醒,呈陰陽木魚狀旋轉交匯,而後升起。

    自羅盤表面躍出一道光線,慢慢鋪展成平面,緊接着七顆耀眼的星斗顯現在了上面,七個星辰分外明亮,自主運轉起來,四周有着細小星辰,泛着暗淡的星光,襯托着北斗七星的地位。


    白光中,白子行的臉色也變得柔和許多,他托着羅盤,一邊默念咒術,一邊開始感應起來。

    路過低矮山坡的時候,白子行身形一頓。

    有動靜

    羅盤之上,星辰轉變,末端的搖光星開始變亮,跳動起來,開始自發搖晃起來,白子行駐足觀望,見這尾端直直指向山坡的方向。

    這山坡平淡無奇,星斗羅盤可借星辰之力,自是不會有錯,白子行捋着白須,探出手來摸索地面。

    手指剛剛探入,便穿過去了。

    幻象

    這地方果然有古怪,白子行高舉羅盤,神色莊重,掌間開始湧出黃色真氣,其上的七個星辰越轉越快,一道光芒穿過眼前的山坡,一時間萬物旋轉,白子行當下閉上眼睛,以羅盤感應起來。

    眼前景象一變,長子行當即大吃一驚。

    眼前哪裏還是幽暗密林,這不知不覺間,竟是走到了一處山洞之中,洞中漆黑一片,寒氣逼人,帶着妖獸的體味,直撲鼻間,異常難聞。

    星斗羅盤光芒大盛,驀然,角落一塊灰黑的布料映在了眼前,粗麻布料,正落在一堆乾草之上,帶着血跡。

    長子行心中一痛,顫抖着拾起布片,無辜的孩子,葬送在了妖獸腹中了嗎他一時哽咽,情緒低落。

    星斗羅盤還在旋轉,光亮更甚,直指身後。

    不用想豆都知曉身後有什麼了,這不知不覺間,竟是着了妖獸的道了,氣氛詭異。

    長子行暗暗心驚,忍着悲痛,將布片收進袖間,催動着星斗羅盤辨明方向,腳下急速朝左側掠去。

    這妖獸能佈置幻象迷惑於他,此時只怕是隱在了某處黑暗之中,蓄勢待發了。

    此地不宜久留。

    「吼」

    山洞之中傳來震耳欲聾的咆哮聲,長子行急速掠去,身後的龐然大物已經出手了。

    黑暗中猩紅的雙眼足有拳頭大小,山洞上方的石塊泥土隨着妖獸的奔騰不住往下散落,帶着絨毛的利爪在黑暗中劃出一道白光,徑直攔住前路。

    長子行於電光火石中躬身躲過,這利爪便落在岩石壁上,帶着火花,扒下細小的石塊若干。

    妖獸的爪子猶如精鐵,兩隻爪子上帶着藍色的光芒,無堅不摧,一連撲空幾次,更是暴躁起來,當下出手更猛,直擊壁面,零散的石子激射而出,朝長子行後背射去,它腳掌撐地,一躍便是幾丈,攔住了他的去路。

    長子行躲避不及,悶哼一聲,身後被飛來的石子刮到,力道極大,一瞬間他的嘴角已經溢出血跡。

    三階妖獸咆哮巨熊,果然不同凡響,長子行盯着它爪間藍色的光芒,暗自思考着應對之法。

    妖獸身強體壯,這番損耗下去,依舊生龍活虎,自己這把老骨頭硬拼只怕是毫無勝算,這山洞之中布有屏障,導致星辰之力無法借引,要出了山洞才行。

    似是洞察了這個人類的想法,巨熊再次咆哮一聲,一腳踏出,直要將這個入侵領地的人類踩成肉餅。

    順勢收了羅盤,躲過自面門而來的一腳,長子行吐了口血跡,掏出一張黃紙貼於腿間,喝了一聲,當下強行提氣,飛掠而去。

    黑暗之中,憑着血腥味道,咆哮巨熊齜牙咧嘴,在後面窮追不捨,肆意吼叫。

    「畜生,這麼想吃我嗎」想着無辜孩童被它吞食,長子行悲從心來,冷笑道。

    幽暗的洞口近在眼前,長子行摸出星斗羅盤,忽的轉過身來,對準咆哮巨熊,輕念咒術。

    洞外天空之中,一道光束便牽引而來,瞬間照亮整個密林,驚飛山雀鳥獸,附在了星斗羅盤之上。

    「去」

    羅盤宛如一面鏡子,光華蕩漾,隨着長子行的手指指引,這束白光直直朝咆哮巨熊的眼中射去。

    光華白熾,引人注目,咆哮巨熊醒悟過來時,雙爪捂住眼睛已是不及,哀嚎一聲四下亂竄,遭受重創。

    「人常無路,其行可修,萬物始源,皆有心生。」

    長子行指尖連連結着手印,自懷中摸出兩道符紙,橫空渡去,每念一句咒語,這符紙便擴大一分,朱紅紋路金光大盛,將巨獸包裹,隨之束縛。

    咆哮巨獸不住哀嚎,奮力掙扎,強光耀眼,將它雙目刺瞎,此時鮮血自它捂眼的爪間流淌下來。

    它的頭頂飄出一朵紅雲,裏面雲霧翻湧,像是交談什麼。

    「妖人同途,本是共生。」

    長子行嘆息一聲,這一刻寶相莊重,捏着手印道:「一命抵一命,而今你縱是知錯也是晚矣,我自當煉化於你。若是心有悔意,魂歸七日之時,你靈力尚在,自當去遠山村中,還了心中愧疚。」

    咆哮巨獸嗚咽一聲,竟認真的跪在地上,衝着長子行點頭,身影化為虛影,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長子行走出洞口,看了看遮天蔽日的樹木,選了一處樹根,盤腿坐下。

    摸着手中封印咆哮巨熊的符印,臉上出現一抹欣慰之色。

    從袖間摸出先前在洞穴之中尋到的布片,放在星斗羅盤之上,隨即神情肅穆,雙手平攤相對,星斗羅盤便懸在他手掌之上,開始自行運轉起來。

    他緊閉雙目,神識化為小人投身在星盤之中,布片不斷在羅盤之上沉浮。

    上方咆哮巨熊的神識也從符紙之中顯化出來。

    星光閃爍,七個星斗異常發亮,一遍又一遍的掃過,呈現的畫面也不斷閃過,化身為小人的白子行跟着布片,追溯着身前主人的經歷。

    林間草色青綠,藤蔓堅韌,有山風輕拂面頰,溫柔細緻,令人心曠神怡。

    「你要是真的能說話,那有多好。」

    阿吉爬上樹端,借着藤蔓往下盪着,看着有樣學樣的白狐,發自內心的笑着。

    湖泊邊上楊柳依依,隨風吹動,雪白的浪濤自山澗潤石激盪四濺,這是大自然的聲音。

    「我聽說妖獸也有神識,可以同人講話。」

    他神情一喜,從山谷邊盪到對面的石山上,笑道:「如果我也修行成功,應該也能和你交流。」

    石山是一塊白色巨石,有十丈之高,後面靠着青峰,前面圍成一個半大的湖泊。

    白狐跟在他身邊,偶爾低頭打量着水面飛過的雲雀,大多數時間,都是看着少年意氣風發的笑臉。

    與少年相處是很快樂的,自從在崖底初次見他之後,就情不自禁的着迷,有着飛蛾撲火的想法,它也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好像與他相識很久,明明他不過一個十五歲的孩童。

    「到我身邊來,我和你說說我的故事吧」

    在石山上抱着雙腿,看着平靜的湖面,阿吉抿着嘴唇,輕輕說道。

    「其實,從我五歲記事開始,都像現在一般孤獨。」

    握着小白稠如緞子的爪子,阿吉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將心底故事緩緩訴說。

    「那時候,我每天混在乞丐堆里,苟延殘喘,坦然計劃着哪一天食不果腹,安然離去。

    乞丐也有三六九等之分,年紀有大有小。我每天跟在他們後面乞討,看着來往絡繹不絕的達官顯貴,臉色難看對叔伯們極盡辱罵毆打,還要笑臉相迎。

    他們忙於四下自顧乞討,平日間除了在荒廢的破廟中度夜,大多時候都見不上面,而且經常有人失意,脾氣暴躁,遇見乞討之人,甚至活活將其打死,官府也是愛理不理。

    我親眼見過一個三日滴米未進的孩童活活餓死,婦人仰天咒罵,哭嚎蒼天無眼;看過失意男子整夜宿醉,倒在路邊,妄自斷了生路。

    我吃過富貴人家狗嘴下咬了一半的肉包子,撿起過城中遊玩孩子們丟棄的玉米棒子,當時我僅僅是怕死,想活着。

    輾轉了一年之後,在嚴寒凜冬之季,當地旋起一陣瘟疫,傳言有人私自驚動了地底中仙人的至寶,天降大難。世道本是不公平,天降大難,難得也不過是我們這種可憐之人,破廟之中七十三口人全部染上瘟疫,身體逐日潰爛,無人醫治。

    大家心神備受煎熬,挨了一周之後,開始瀕臨崩潰,神志模糊,他們與最親的人相互殘殺,眼中看到的滿是惡魔。

    我內心害怕,藏在深處的稻草堆里,緊緊捂着口鼻,不讓自己發出聲音。

    慢慢身上被抓的不成樣子,每當神志不清時,我就拿起尖銳的樹枝扎自己的大腿,嘴裏整日整夜咀嚼着稻草,充當食物。

    看着身邊熟悉的面孔相繼倒下,當時我就在想,我的命,會不會也要走到盡頭了。

    大雪拍下破廟屋頂的時候,我就知道,我也要死了。

    也不知是老天真的有眼,還是註定命不該絕。

    這一天,雪是冰涼的,落在嘴巴里,儘是苦澀,這一天,同樣也是甜蜜的。

    呼呼作響的殘破門板被緩緩推開,我看到了曙光灑在白爺爺的身上,他寬大溫暖的手掌,讓渾身如墜冰窖的我,第一次感覺到活着的意義。

    我的命縱然輕賤,從那時起,我就再也不揚言輕生。

    遠山村自此有了一個阿吉,他們都對我疼愛有加,經歷了人情冷暖,有了一個安逸的小屋,每天跟着叔叔嬸子砍柴維持生計,能夠喝上一碗稀粥,於我來說,已經很滿意了。

    我不需要錢財,賣柴禾的錢我都瞞着白爺爺給了叔叔嬸子,因為我經常聽見他們吵架,我只想大家都好好的,就足夠了。

    直到後來他們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才發現,自己又要孤獨了,叔叔嬸嬸每天除了砍柴忙農活,還多了一項照看孩子的任務。

    漸漸長大,聽到叔叔嬸嬸悄悄談話,說我是外來孩子,當時我根本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只是從那以後,我不能去看弟弟妹妹,我去找白爺爺問話,他也支支吾吾,不予回答。

    我獨自上山砍柴,聽他們的話,不去跟弟弟妹妹玩耍,時間一長,他們又說我毫無人情,拿我的痛苦遭遇訓導自己的孩子。

    我能勉強微笑,心卻開始疼痛。

    一起的玩伴也開始疏遠我,他們在自家爹娘面前乖巧安分,卻在看不見的地方合夥欺負我,我唯有忍氣吞聲,看着他們耍弄一些我早已司空見慣的小把戲。

    因為我知道,即使我出面言明,叔嬸也不會理。

    我這八年之中,過得卻是與七歲之前一樣苟延殘喘的日子,但是,我還是要活下去,至少還有白爺爺,我知道他不教我強身煉體,其實是為了我好。

    一直問心無愧,處處卻冷眼相對,遭人排擠,我不知自己到底得罪了誰,卻也想向老天問個明白。

    若讓我存活於世,為什麼又要這樣摧殘,我已經經歷了這麼多的痛苦,而今只想安然在遠山村度過,偏偏還是這麼難」

    白狐耳朵在擺動,倚在阿吉的腿上,眼睛一眨一眨,似是已聽得入迷。

    阿吉的手輕輕顫動,忽的轉頭握着白狐的爪子,神情堅定道:

    「能夠與你相識已是人生幸事,在山洞之中,也是受你搭救。如今再不出去,只怕是我僅有的念想都沒了,遠山村長爹爹,是我的全部,我的全部啊」

    說到最後,阿吉早已是淚如雨下,自地上朝白狐重重一跪,頭也不抬,叩首道:「如今,你若是把我當朋友,請你一定要幫我,不能再耽誤下去,等我將事情解決,再任你發落。」

    白狐伸出爪子按在阿吉撐地的手上,輕輕抓了抓,然後用腦袋將他拱起來,神色親昵。

    「今日我以血誓,向你承諾,長歌辦完事情若不回來,必定死無葬身之地,永墜地獄。」

    見它良久不表態,阿吉咬牙將手掌自山石上一划而過,鮮血湧出,舉起來鄭重宣誓道。

    鮮血從指間流淌,整個小手血淋淋,長歌咬着嘴唇,一聲不哼。

    白狐神情一驚,回過神來連連點頭,伸出小爪輕輕觸着阿吉的手掌,毛絨小爪透着光芒,治癒着他的傷口。

    「不礙事的,小白,你將我送出去罷」阿吉小臉慘白,搖頭輕笑,卻是等不及了。

    只要能為白爺爺做點事情,這點痛苦,又算的了什麼

    看着他眼中堅毅的光芒,白狐忽的仰頭往前跑去,眼中晶瑩,竟是泛着淚光,長歌趕緊起身追了上去。

    晴朗的天色開始雲層翻湧,幽暗起來,隨時要下雨一般。

    阿吉回到四龍掬水池的上方,緊緊跟着白狐的蹤影,越過石室,來到了峭壁邊上。

    白狐望向長歌時眼中仍有不舍,嘴巴開闔間嗚咽幾聲,徑直走向花圃之中,開始倒着向峭壁走去,身子堪堪沒入花圃,整個聲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不消一刻,它的身影又從那裏顯化出來。

    這裏竟然是倒着行走才能出去,難怪自己怎麼往上爬都沒有用,阿吉暗暗點頭,仔細記下白狐的路線。

    小白跑過來圍着阿吉歌轉了一圈,跳上石桌,同人形打坐一樣。神情莊重,兩爪攤開,手掌中生出兩團藍光,在阿吉驚訝的眼神中,藍色光團落在他的腳踝。

    走動幾步頓覺身輕如燕,阿吉心中感動,未等小白施法完畢,就已經將它緊緊抱在懷裏,又是親吻,又是撫摸,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你放心,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好一會,阿吉放下一臉嫌棄、兀自抹着口水的小白,走到花圃之中,轉過身來直直朝它鞠躬,揮了揮手,沒入花圃之中。

    待阿吉身影消失,白狐眼中忽的流露出傷感之色,痴痴看着花圃的方向,接着身子癱倒在地上,身上毛皮逐漸暗淡,光華點點抽離身體,在石桌旁幻化出一個人影來。

    一身青衣長裙,絲帶於腰間挽成蝴蝶裝飾,青絲及肩,編着好看的流蘇,櫻桃小嘴,明眸皓齒,美的不可方物。

    她坐在石凳上,玉指碾着石桌之上的乾果,眼中悵然若失。

    心中卻驀然想起了一個老人說過的話,似曾相識,卻又記不真切。

    古老恢弘的大廳上方,老人手握權杖,話語威嚴,聲如洪鐘。

    「你若是執意見他,不僅修為皆斬盡,便是神識都要遭受破損的風險,這樣你也要見他」

    「恩。」

    「他早已轉世塵封過往,此生都不會記得你,況且是否還活在世間都未可知,還談什麼助你修煉道果」

    「弟子知曉。」

    「如果他資質平庸,此生都無法達到通天境,你將永世化為狐形,不得在他面前轉變,這等結果,你也願意接受」

    「弟子願意。」

    「既然你執意尋他,為師自當不能阻攔,此番下界,世事當心,切記不可化為人形。」

    「你的壽命已是不多,不到萬不得已,莫要使用人族功法。若是遇不到他,便早早回來,為師再幫你尋找續命之法。」

    她指尖血跡正光華流轉,這一番場景浮現,竟是源自阿吉手掌流淌的血跡。

    呆呆看着手中的血跡,她眼神迷茫,而後望向五色花圃,不知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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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章 弟子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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