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將軍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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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將軍府
畫舫停泊在城東的河上,宋淮卿的將軍府卻在城西,其間有不遠的一段距離。一筆閣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說蘇虞大致估計了一下,以自己的體力,輕功是不能直接過去的,便猶豫着要和宋淮卿商量。正當她要開口,宋淮卿道,「師妹隨我來就是,已經安排好了。」
蘇虞也不多話,換下身上的舞姬服飾,着了一身青芽色的袍子出來。
此時夜色正濃,一河的畫舫燈火繚亂,河岸上的商鋪、客棧、酒樓也燈火通明。明黃的、橙黃的、紅的……一盞盞燈籠連成一片,泛着暖意的光芒把夜色漾得醉人,河上的畫舫映出瑰麗色彩,又投射水中,河水的漣漪好像人魚那流光溢彩的鱗。
在燈火之中,蘇虞的面頰也變成暖黃色,眸子像河水一樣泛着粼粼的光。宋淮卿看着她,不禁愣了愣神。他想起幾年前的一面之緣,那個任性的姑娘這幾年來,好像沒有變過。
蘇虞對着宋淮卿一挑眉「走吧師兄!」眼睛裏是狡黠的笑意。宋淮卿不語,只是示意她跟上自己,轉身踏了畫舫雕欄飛步而出。
蘇虞緊緊跟上,兩人用的是同種功法,輕功的步調一致,宋淮卿故意放慢了速度,蘇虞跟得也不太費力。他們輕巧地踏着河面上的畫舫步步往前,身影一閃而逝,在夜色中基本不會被察覺。從河中來到河岸邊,他們又飛身躍上酒樓,踏着房頂磚瓦向西而去。
蘇虞開始時還輕鬆跟上,隨着越走越遠,漸漸開始體力不支,勉力跟了一段,蘇虞跟宋淮卿拉開了不少距離。蘇虞實在是跟不上了,正想讓宋淮卿等她一會,宋淮卿卻突然停了下來,縱身一躍,穩穩落到地面上。
蘇虞也輕盈落下,足尖點地,微微旋了半身。她面帶疑惑地看向宋淮卿,好像在問他怎麼不走了。
「這邊來。」宋淮卿見蘇虞落地,轉了身往另一邊走去。他們是落在一條燈火闌珊的小巷裏,往前幾步便轉進了石板大道。此處並非夜市主幹道,也並無風月場所,是一片民居所在。大道上還有寥寥幾個人影來去,顯得有些冷清。前方不遠處停着一輛馬車,在夜色中只看得清大致的輪廓。宋淮卿引着蘇虞向着馬車走過去。
走得近了,蘇虞也看清了這馬車。馬車平平無奇,沒有精美的雕飾,也沒有珠寶鑲嵌,描金畫粉,整車實木平直光滑,沒有什麼裝飾,連懸掛在馬車上的帷幔都是素色的段子,沒有故意做出的暗紋。但是,當蘇虞上了馬車,她才發現,這看似毫不起眼的馬車其實另有乾坤。馬車的木頭質地中實,非常有質感,木頭上面的清漆也另有玄機,連最不起眼的素色的帷幔都在月光下隱隱閃出流光。
蘇虞不禁暗自腹誹,不愧是寄雲大將軍,真有錢。她下定決心,這次若是真的幫了宋淮卿的忙,定要讓他出點血放點銀子,以後自己的馬車就按這個規格置辦。
馬車外的小童吆喝着馬兒往前跑去,吆喝聲闖進一片夏夜的蟬鳴。蘇虞和宋淮卿分別坐在馬車內的兩側,空了主位出來。宋淮卿沒說話,蘇虞也不知道聊什麼,覺得氣氛又很尷尬。宋淮卿微闔了眼眸,眉頭緊皺,手指無意識地捏住了衣袖邊。
半晌,宋淮卿才睜開了眼,望向蘇虞道「師妹,許久未見了。」
蘇虞捏住一縷垂到胸前的頭髮,有些尷尬起來,她本性豪爽,不慣忸怩,之前與宋淮卿說話也都毫不客氣,宋淮卿這時候寒暄一句,卻讓蘇虞回想起之前自己的態度。怎麼就沒注意言行呢!蘇虞在心裏默默掩面,臉上端起了得體又微妙的尷尬微笑。蘇虞說「師兄找我來,可還沒說正事。」
「此事我們回府再談。」
「也好。」
好什麼呀!蘇虞快哭了,和宋淮卿本來就不熟,不聊公事還能聊什麼呢!而且此時兩人並排坐在馬車裏,空間有些狹小,也不可能移往旁邊。裝睡?裝睡也太不禮貌了吧!不說話也太尷尬了!只能聊天了!蘇虞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硬着頭皮和宋淮卿聊天。畢竟是師兄嘛,應該還是有共同話題的。
蘇虞正要開口時,宋淮卿先一步道「師妹可知道師父他老人家最近在忙什麼?」
就這樣一路談笑,兩個人總算是打開了話匣子,熟絡起來。
好一會兒功夫才到宋淮卿的將軍府,馬車停在將軍府馬場的小院子裏。宋淮卿先做了「請」的手勢,讓蘇虞先下馬車。
手指挑開帘子,便有兩個婆子過來扶。這兩個婆子眉目慈和,帶着淺淺的和藹笑意,身上穿的是赭石色上衫,黛綠色下裙,並着了淺蔥色長褂子,褂子上繡了幾隻蛾子和蘭花,是富人家僕人的打扮。兩個婆子扶着蘇虞踏了雕花小木腳幾下了馬車,向府內走去。
原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那麼奇怪。蘇虞想。幾年前她還在蒼茫山練武的時候,就對師兄有過幻想,他應該是一個那樣的人……
他應該會在一樹梨花下穿應景的白衣,輕撫琴弦伴着梨花紛飛,和風一起流瀉的是溫柔的曲調,他會抬起頭來笑,連笑都是溫柔的。或許他應該會每天帶着自己玩,這樣的話蒼茫山就一點都不無聊了,盪鞦韆啊、抓魚啊、打鳥爬樹啊,好多想做的事情,可惜沒有人一起。如果他是那種冷冷的,遙不可及的人也行,那種人應該很厲害,應該可以偷學幾招……
這樣的幻想一直持續了蘇虞在蒼茫山的一整段時間。蒼茫山上的日子很苦,很枯燥,很無聊,有時候師父會給蘇虞講一些師兄的事情,師兄這個形象,由蘇虞一開始漫無邊際的想像開始,一點點豐滿,一點點勾勒,最後成了一個虛影,陪伴蘇虞渡過單調的蒼茫山的生活。這個構想中的師兄是一個在蒼茫山頂執劍,睥睨天下、意氣風發的少年。他天資聰穎,過目不忘,師父總是說蘇虞不如他。他曾經追一隻師父圈養的雞進了山林,到小溪邊覺得餓直接把雞烤了吃。他很輕鬆就能爬上蒼茫山最高的樹。他喜歡和師父下棋。他其實話很多,每天都會自言自語很久,經常被師父聽見。師父講起師兄的時候臉上是帶着驕傲的微笑的。
蘇虞沒想過自己會在那麼多年之後和師兄見面,還是以這種方式,一見面就打架的方式。
緣分真的太奇怪了。
在蒼茫山上蘇虞非常想見師兄宋淮卿的時候,沒有機會,也沒有可能。而這個時候,蘇虞幾乎已經忘記了之前事情,不再想師兄的時候,他卻出現了。世事常常這樣不如人所願,但好像自有它安排的用意。
蘇虞此時坐在宋淮卿的書房裏,等着早該認識但緣分未到的宋淮卿師兄泡茶。
宋淮卿的眉眼在水汽中顯得柔和,周身的氣場和之前針鋒相對時候一點也不像。蘇虞就這樣偏着頭看着,看到宋淮卿回以疑惑的目光「怎麼了?」
「沒事,只是覺得真奇怪,做了那麼久的師兄妹,居然今天才第一次見面。」
「你這麼說我可就傷心了,師妹。」宋淮卿放下手中茶盞,一副委屈的樣子。他用手比劃着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麼高。」
「我那時候哪有那麼矮!」
「那么小一個姑娘,卻不知天高地厚似的,叫着要滅人家門派。」
蘇虞一陣羞赧,「你怎麼知道?」那一段有些荒唐的往事提起來就讓她害臊。
宋淮卿把茶盞放到蘇虞面前。他的手指修長,骨節分明,很是好看。
「當時我正好路過。後來還救了你,你忘了?」
蘇虞捂臉「師兄你路過的那麼早!怎麼不攔住我!非要等我打不過才出現!」
「攔得住嗎?你那時候……況且,有的事情,還是要你自己吃點苦頭才會明白。」
是的,不撞南牆不回頭,這些事情確實要自己感受到才會改變。雖然這話蘇虞深以為然,但蘇虞還是暗自腹誹,看着親師妹將要受欺負都不出來攔一下的呀!他肯定是覺得自己那時候確實不知天高地厚太狂妄了,活該被圍攻呢!
宋淮卿看着抱着茶杯癟嘴的蘇虞,也帶上幾分笑意。「喝茶吧。」那時候,他也想看看,這個小師妹,到底有怎樣的能力和潛力。
蘇虞不知道為什麼,有些生氣。這氣生得莫名其妙,本來宋淮卿也沒有義務護着她。氣鼓鼓的蘇虞端起茶杯喝茶,一喝一大口。好燙!忘了是熱茶了!蘇虞手忙腳亂,急急放下茶杯,眼睛裏都霧上點點淚花。
「宋淮卿你故意的吧!」蘇虞濕漉漉的眼睛佯瞪着宋淮卿。
「吃點甜的消消氣。」宋淮卿把一旁的果脯端到蘇虞面前。
蘇虞喝了茶,說着好吃一連吃了好幾個果子。
宋淮卿道「我的茶也喝了,我的果子也吃了,師妹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宋淮卿從一旁的桌上拿過來一個錦盒。
錦盒裏是一本書。這本書在錦盒裏孤零零地躺着,表面已經破損,字跡也模糊不清。
「這是?」蘇虞想要伸手去拿。
宋淮卿卻一把抓住了蘇虞的手腕。「別碰。」
宋淮卿的手掌溫熱,隔着衣料,蘇虞也能感受到他手掌的溫度,一時間面上微微有些發紅。
「這本書上有毒。」宋淮卿眉頭緊皺,「找你來正是因為這事。這毒十分古怪,只要觸碰這本書,便會染上毒。」
蘇虞面色沉了下來。她見過的稀奇的毒很多,這種毒……她仔細回想起來。
「只是觸碰才會沾染?聞呢?」
「不會,在有人接觸之前,這本書一直擺放在外。」
無法得知此毒的色、味、形態,僅僅從觸碰便會沾染這個特性入手的話,非常棘手。蘇虞抬頭問「中毒的人呢?」
「跟我來。」
宋淮卿把錦盒蓋子合上,放到一旁,然後領蘇虞走到一旁的書架邊。
宋淮卿的書架佈置的整潔,書不多,整整齊齊放在一側,另外一側權當博古架用了,放了些大大小小的錦盒。宋淮卿先是把一旁的三個錦盒調換了位置,然後動了其中的一個。
聽得有些細微的響動,宋淮卿再撥動了書架的某個位置。他們面前的一個磚塊升了起來,露出足一人通過的地道口。蘇虞正準備往下面鑽,宋淮卿連忙伸手擋住了,「不在這。」
宋淮卿伸手探進密道口側邊,拿出一把鑰匙。然後把這個密道口關上,重新撥動書架。這次,書架後面露出一個小門。
「行啊宋師兄。」蘇虞咋舌。
宋淮卿側身,讓蘇虞先進去,自己跟進去,掩了密道口。
沿密道一路往下,有明珠散發幽光。蘇虞有些害怕,身後的宋淮卿突然開口講了兩個莫名其妙的笑話。宋淮卿說得一本正經,蘇虞聽完全部才反應過來。誒,他剛剛……是講了兩個笑話吧……
「……你是想緩解氣氛嗎宋師兄?」
「……不好笑嗎?我覺得挺好笑的呢。」
「你講的都是多久之前的東西啦!」蘇虞早從花弄影那聽過幾遍,再加上宋淮卿一本正經的語氣,蘇虞本想捧場的……
宋淮卿也沒在意。他只是,有些擔心蘇虞會害怕。
這時候他們走到了開闊的平地。宋淮卿走到四周牆壁點了火把。整個內室明亮起來。內室的一側,有監牢一樣的小室,小室裏面的床上,靜靜躺着一個人。
「她叫肆荷,本是我的手下,但十日前,我查出她是斷鴻閣派來的人。她偷出了那本書,便成了這樣……」
「當時是何種症狀?」
「我並未在場。當時那書在她手上抓着,有下人本欲將書本拿出,但接觸後也暈過去了。兩個時辰之後那個下人便……許是肆荷有武功,比尋常人好些,熬過兩個時辰便發起燒來。」
「發燒?除此之外呢?」
「發狂。一日後她清醒過來,便開始發狂。雙目赤紅,力氣奇大,見人便傷。所以才把她移到這裏來。別無他法。我們打暈她後,她再沒轉醒過,靠勉強餵湯食才撐到現在。」
「與她接觸的人中毒了嗎?」
「沒有。」
「那有人被她傷到中毒的嗎?」
「沒有。」
蘇虞走到肆荷身邊,仔細檢查診脈。宋淮卿在一旁靜立。密室里只有他們的呼吸聲,和蘇虞衣料摩挲的聲音。蘇虞的髮絲從耳後滑落到額前,一縷一縷。
「初期昏倒發熱,而後發狂……有攻擊性。這倒不像毒。」
蘇虞從隨身的小囊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小刀,往肆荷指尖一划,擠出血水來。血珠濃稠而色暗。蘇虞用小瓶子取了一點。而後她把髮絲撩到耳後,直起身來,「我有個法子,不知道是否可行。」
「什麼法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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