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章九

    冷羿展開「凌霄步」，避開呂衡，心中卻是疑惑：「為何呂衡無論速度，力量都遜於方才，難道是因為傷勢拖累？」冷羿卻是心中自知，那一腿雖然踢中呂衡背部，也令他吐出鮮血，但若說造成沉重傷勢，卻是未必。「難道他保留實力，等待機會，突然偷襲？」想到這裏，冷羿出招更顯謹慎。

    其實這倒是冷羿多慮了，呂衡所修煉功法，若要似剛才那般激發潛力，關鍵卻是在一個「激」字之上。呂衡借憐筠展露身體，刺激心神，定要將冷羿誅於掌下的那份狠絕，已隨着冷羿放過憐筠和他自己心內的愧疚自責，終至煙散。所以現在的呂衡，已是絕不可能再有剛才那般速度力量。

    兩人盡展所長，翻翻滾滾，斗在一起。冷羿自修煉「九霄雲龍功」以來，尚是首次與高手單獨對戰，招式、心法俱在實戰之中慢慢融匯，起承轉合之時，更顯貫通。呂衡功法則只有一字——快，雖無適才那般身形如梭，令冷羿連施展「凌霄步」的機會也無，卻也疾若旋踵，令冷羿不得不小心應付。

    呂衡越戰越是心驚，他隨那黑衣人自小修煉，雖則受天資之限，無法再有寸進。但就算放眼江湖，年輕一輩中，他自認若要揚名立萬，也定可躋身高手之列。沒想到對上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冷羿，竟遲遲不能建功。再加上時間緊迫，呂衡愈加心浮氣躁，反之，冷羿則是越戰越勇，勝勢之秤漸漸倒向冷羿一邊。

    只見冷羿真元盡展，「九霄雲龍功」中妙招頻出，掌中白霧叢生，漸漸將二人籠於其中。呂衡只覺身在其中，拳腿俱都澀滯，竟只有平日裏三分速度。再斗數合，冷羿覷了個破綻，雙掌一擺，一招「擔雪束雲」圈然而出，繞過呂衡正面，直擊在他左肩之上。這還是冷羿不虞殺人，要留呂衡一個活口，否則擊在後腦之上，呂衡焉有活命之機。

    呂衡踉蹌向前沖了數步，待他站定之時，一條左臂已是軟軟地垂在一旁，顯見已無再戰之力。憐筠急步奔到他身前，伸手欲攙，卻被呂衡一把甩開。

    冷羿神色沉凝，道：「你輸了。」呂衡面色慘白，悽然道：「是，我輸了。能否求你一事？」冷羿搖搖頭道：「任何事我都不會答應你。」呂衡卻並不理會冷羿所言，接着說道：「只要你答應放若浮離開，我便告訴你，師尊的身份。否則，就算我生受萬刑，至死也不會吐露一字。」

    冷羿心中一驚，他相信呂衡所說，若不答應放憐筠離開，呂衡絕對不會說出黑衣人的身份。冷羿猶豫片刻，咬牙道：「好，我答應你。」憐筠卻在旁哭喊道：「我不走，我絕不會走的。」

    呂衡溫言笑道：「若浮，乖，不要耍小性子。你且先站遠一點，我把師尊的身份告訴冷羿後，他便會讓你離開。」憐筠還待說話，呂衡神色轉厲，怒聲道：「我的話你也不聽了嗎？」

    憐筠一驚，下意識地站起身來，走到一旁。呂衡這才對冷羿道：「師尊的身份我可以告訴你，但若浮不能知道，否則她必有殺身之禍。」冷羿點點頭，以那黑衣人出手之狠毒，呂衡此舉卻是能夠理解。

    冷羿邁步緩緩走向呂衡，雖然呂衡左臂已廢，但冷羿仍是小心戒備，以防他暴起發難。這也是當日胡篤偷襲，令冷修遠身死，冷羿仍有陰影所致。

    冷羿一直走到呂衡身前，距他只有半丈之地，停下腳步，道：「你可以說了。」呂衡嘴唇翕動，似在發聲，冷羿皺眉道：「你說什麼？」呂衡苦笑道：「我若說得再大聲點，若浮就可聽見。」

    冷羿正自躊躇，猶豫該不該再向前之時，呂衡驀然抬起右手，狠狠擊在自己右胸之上，嘴角已是溢出鮮血。冷羿未料到呂衡竟用如此決絕方法證明自己無力再戰，心中不禁升起一絲歉意，跨步走上前去。

    就在冷羿一步邁出之時，曾在胡慎之戰時救他兩命的警兆突然又自心頭浮現，冷羿不及多想，「凌霄步」瞬息即展，向後滑出。只見呂衡突然自口中噴出一片鮮血，將適才冷羿所站之處盡籠其中，身形卻是疾退，直退到憐筠身邊方才穩住。

    呂衡所噴出之血，慢慢落在地上，但凡沾上一星半點的雜草，卻是發出「噝噝」之聲，千瘡百孔，面目全非。冷羿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只見褲腳處稍微濺上幾滴，已是數個孔洞赫然在上。冷羿方覺後怕，若這一口鮮血盡數噴在他身上，卻是哪裏還有命在。這呂衡一口鮮血竟似劇毒之物，也不知是藥物還是修煉功法所致，實在邪門。若不是那再三出現的心頭警兆，自己絕無幸理。想不到「九霄雲龍功」瑧至「雲境」後，竟有此神效。

    呂衡面色灰敗，他費盡心思，甚至為求讓冷羿上當，不惜廢己一臂，只為出奇不意之下，一舉功成。沒想到，冷羿竟似已有所料，在最後關頭，脫出「赤煞」範圍，毫髮無傷。眼下自己一臂已廢，秘法「赤煞」也再不可用，對之冷羿，絕無勝算。刻下只有拼死纏住冷羿，只求憐筠脫身。

    呂衡一念至此，將憐筠向門口一推，怒吼道：「我纏住他，你快走！」說罷，勢若癲狂，撲向冷羿，全無防守，招招俱是以命搏命之態。

    冷羿眼見呂衡已是空門大露，破綻百出，唯憑一股瘋狂之勢，來施住自己。當下腳下滑開丈許，一式「冠蓋如雲」抵住呂衡攻勢，低聲說道：「你看她。」

    呂衡覷眼看去，只見憐筠呆呆站在原地，絲毫未動，不禁大聲喝道：「若浮，快走呀！」憐筠面現悽然，轉瞬即逝，微笑道：「阿衡，我聽你的話已是夠多了，今日要為自己做一回主。我不會走的。」呂衡大怒，狂吼道：「你……」

    話未說完，只聽院門「呯」的一聲被人撞開，「啪啪啪」一陣掌聲傳來，一個滿含妒火及怨憤的陰冷聲音隨之響起：「原來她一直是在聽你的話，好一對同命鴛鴦，不過今日，你們一個都別想離開。」

    呂衡對這聲音的主人實是熟悉之極，只見他丟下冷羿，一個箭步衝到憐筠身旁，將她護在身後，這才看向從院門走進來，一腔怒火已將面容燒至扭曲的欒守敦。

    冷羿見到跟在欒守敦後面進來的正是蕭沉月，這才心下一松，待見到跟在蕭沉月身後走進來的凌寄傲時，不由微微一愣。蕭沉月眼見院中一片狼藉，血跡斑斑，心中大驚，也顧不得儀態不整，三步並作兩步，飛到冷羿身邊，急切道：「你沒事吧。」

    冷羿心中一暖，低聲道：「我沒事。凌大哥怎麼來了？」蕭沉月將他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確信冷羿並未受傷，這才放下心來，低聲道：「我趕回持恆行時，正好碰到凌大哥回來，我將事情告訴他後，他便馬上帶着欒守敦過來了。」

    凌寄傲此時也看向冷羿，向他微微頷首，卻並沒有邁步走過來，一雙虎目轉而牢牢地盯住呂衡，但並沒有言語。

    此時院中，六人分佔三個方位，欒守敦臉上肥肉亂顫，扭曲變形，雙目噴火，直直地看向被呂衡護在身後的憐筠。憐筠一雙如水秋瞳卻只是落在呂衡身上，目色之中儘是不絕的傾慕愛戀，仿似這天下只余呂衡一人。

    呂衡卻是直視凌寄傲，他當然知道這看似粗豪，實則心中有細的漢子方是持恆行真正的管事。雖則凌寄傲對他甚是照顧，他也自覺心中有愧，但此時此刻，他已不求能活，只望凌寄傲能放過憐筠一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