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據說，在大周王朝開國之初，白石鎮毀譽參半的小胭脂評就已經存在，不過具體出自何人之手因何起意，早已無從考究。

    小胭脂評已歷經兩百年之久，能在評榜上留下姓名的，卻只有寥寥七人。

    七人的畫像如同絕世珍寶一般珍藏於白石鎮第一大姓白家祠堂之中，其中有五人，已是故人，剩下的兩人，正值豆蔻年華。一般人，是很難進入祠堂瞧上一眼畫中女子的絕代風華。

    論容顏姿色，可謂百年難遇的李小花後來居上，穩穩的坐實評榜第一人。

    李小花的父親也非尋常人，名叫李有才，是一位商賈，其家產，說富可敵國有些誇張，富甲一方卻是綽綽有餘。

    李有才年少時家境貧寒，父母祖輩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夫，也沒有多餘的錢財供其讀書識字。

    少年死活不依，哭鬧道着要去私塾讀書，甚至劍走偏鋒，用絕食表態自己的決心。

    一輩子只知道和土地打交道的李父咬咬牙，賣掉家中唯一值錢的那頭年邁水牛，將少年送進私塾。

    再後來，少年變成青年。

    那一年鵝毛大雪，意氣風發的青年書生，背着竹簍，踏上傳奇一生。

    真的是，金鱗豈是池中物，一遇風雲便化龍。

    一輛奢華至極的馬車穩穩停在醉仙樓樓下。

    馬車內酒水點心具齊，四個拐角分別擺放着熏爐，輕煙裊裊，沁人心脾。

    車內坐有兩人，一名後背佝僂的老者和一位錦衣玉帶的中年男子。

    「陳老，孩子們的婚事您老放心便是，李某必定安排妥當。」

    男子在老人面前畢恭畢敬，說道。

    老者吐了一口嗆鼻的煙圈，眯着一雙混濁的雙眼，淡淡說道：

    「最近老夫聽說你家閨女似乎不太樂意嫁進我老陳家呀，有才，老夫也不是蠻橫不講道理的人，有什麼難處你可得告知老夫，真要是如傳言那般，這段姻緣散了就散了，要怪就怪我那孫子沒這福氣。」

    男子聞言，神情巨變，雙膝跪地，哀求道：

    「陳老末要聽信那些流言蜚語，小女能嫁入陳家，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運，別說是正房夫人，即便是丫鬟，小女也絕心無他想，心甘情願。」

    老者擺擺手，道：

    「罷了，起來吧，跪在地上做什麼？若被他人看見，堂堂名動一方的李財神給一個不修邊幅的糟老頭子磕頭，會作何感想？」

    「無妨，看見便看見，若敢亂嚼舌根，有才殺了他便是。」

    男子說的斬釘截鐵，情不自禁的流露出身為一方霸主該有的霸道氣場。

    「說的什麼混賬話！往後不許再殺人，你下不下地獄老夫不管，可別因果報應殃及池魚，連累到你未來女婿，老夫的孫子！」

    男子聞言，一陣狂喜，慌忙應道：

    「是是是，有才必定謹遵陳老教誨。」

    陳老抖了抖身體，打算起身下車，男子本想上前攙扶，被後者瞪了一眼，嚇得退了回去。

    一生充滿傳奇色彩的男子在這個年邁老人面前，就如同耗子見到貓，哪裏還有半分尊嚴可言。

    不過對於男子本人而言，卑躬屈膝算得了什麼？

    他低下頭，就是為了給自己爭取一個抬起頭的機會！

    話說回來，在眼前這位實際身份駭人聽聞的老人面前低頭，不丟人。

    陳老獨自走下馬車，恰巧遇上兩人。

    一個比親孫子更像親孫子的陳峰，

    一個更像是撿來的親孫子陳東。

    「爺爺！」

    陳峰大喜，迅速上前，將陳老攙扶住。

    「小峰迴來啦，好好好，快讓爺爺看看，呦，好小子，比爺爺個頭都高了哦。」

    陳老慈眉善目，樂呵呵道。

    當一臉雀喜的陳峰看見陳老手中之物，臉色瞬間垮掉，生氣道：

    「爺爺，和你說了很多次了，你這身子骨，哪裏還能抽煙啊！煙斗給我。」

    說着，陳峰銀是從陳老手中奪下那支從未離身的煙斗。

    陳老急得直跺腳，笑罵一句：

    「小兔崽子，一回到家就要了爺爺半條命，快把煙斗還回來，爺爺答應你，每天只抽一口，就一口！」

    陳峰堅決不同意，道：

    「不僅煙不能再沾，從明日起酒也得戒了！」

    陳老氣的吹鬍子瞪眼，這還沒完，只聽見一旁陳東冷言冷語道：

    「峰子，我建議你明天就去劉家村二狗家招呼一聲，讓他趕緊打造一口棺材，估計也就這兩三天能派上用場，你以為，老陳沒了煙酒能活幾天？」

    陳東一邊說着，一邊走進酒樓，頭也不回。

    「混賬東西，你就巴不得老夫早死沒人管你是不是？」

    陳老這次氣的真不輕，這要是換作其他人，膽敢在他面前耍嘴皮子，早就一巴掌過去，拍成肉泥，先前劉家村劉管家，就是最好的例子。

    陳峰趕緊打圓場和稀泥，說爺爺你又不是不知曉東子的秉性，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主。還說他自己在山上習得一些煉丹之術，回頭就給老爺子煉製幾顆，不說有長命百歲的奇效，至少能滋補身體，祛病延年。

    陳老聽了這番話，臉色這才有些許好轉。

    爺孫三人先後走進樓內，大門合上。

    馬車之上，已過不惑之年的李家家主心情複雜，眼神陰晴不定。

    在普通人的生活中，他們所接觸到的人和事都是普通平凡的。

    可是，隨着李有才這些年無論身份地位還是閱歷眼界的不斷拔高，他豁然明白，什麼才叫井底之蛙。

    原來，高山之巔，真有仙人。

    夜幕中，一名赤腳女子走下九月橋頭，然後，衝着醉仙樓方位一路狂奔。

    馬車之中的男子眯眼冷哼：

    不自量力，蚍蜉撼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