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耳光

    科里說完那可笑的宣言之後, 愛麗絲臉色大變, 立刻看向葉游。筆硯閣 www。biyange。com 更多好看小說

    她可是清楚記得的，當初黛兒；蘭登冒犯了這位殿下後, 是怎麼悽慘死去的。一個大貴族嫡系, 說殺就殺。

    但出乎她的預料, 少女的神情很平靜，只是若有所思的瞧着科里。

    「看什麼？」而科里還在不知死活的叫嚷, 「我可不會改主意的，小白臉。」

    愛麗絲很想讓他閉嘴。但葉游沒發話，她不敢隨意開口，就算對這位殿下有再多不滿, 可身份擺在那裏，她必須得尊重她、維護她的每一個決定。

    愛麗絲做好了馬上就要流血的準備，並暗自打算一會搶先出手弄死科里。雖然不清楚帝國公主來監獄星的目的，但既然是用這幅遮遮掩掩的面貌出現, 就證明這位殿下現在不想引人注目。

    接着她就聽葉遊說：「好吧，那麼我就告辭了。」

    又對愛麗絲頷首：「很遺憾不能與你同游, 下次再見吧。」

    愛麗絲：「……」

    「等、等等！」她神使鬼差的伸出手，攔了一下，「你要走？可是……這附近沒什麼建築物了……」

    真見鬼。

    她在心裏咆哮。

    剛才不是還想方設法的要進城嗎？！還有那個科里……居然沒有懲處他？

    科里也瞪大眼睛, 一幅見了鬼的樣子：「你、你是女人？」

    他迅速的湊上前, 上下掃視着，好像在驗貨物一樣，越看神情就越古怪。最後發出一句陰暗怪氣的感慨：「哦……原來是位小姐。」

    「既然是位小姐, 那就另當別論了，」他哼哼兩聲，「那就按照原來說好的價格吧，五十……不，一百，一百塊過路費，你就能……你幹什麼？！」

    胖男人發出一聲驚呼：「你站住！沒聽見我的話嗎？我，科里站長，已經允許你進來了！」

    眼看少女腳步不停，把他當成空氣，科里把提燈往台基上一放，

    「可惡。」

    他嘟囔一句，在腰間摸索着，抽下一截又黑又亮的細長鞭子。

    他把這鞭子一甩，接着——『啪』，響亮的抽在了龍人的身上。

    龍人頓時繃緊了身軀，他本是安靜的縮在一旁，突然被抽了一鞭，他仿佛受驚一般，喉間溢出一道細細的長吟，兩半片如蝠翼一樣的薄膜，『刷』地從背後支起。

    是的，半片——他的膜翼，有很明顯的人為創口，被從大約三分之一處剪斷了。看創口的癒合程度，是新近剪掉的。

    而科里還在揮着鞭。

    「快去，」他對龍人道，宛如驅策牲畜，「把那個白頭髮小妞攔住了。」

    『白髮小妞』葉游也停下了腳步。

    她先是瞧了一眼龍人，接觸到她的目光，這名生物居然短暫的一怔，然後就轉開了視線，好像是為自己的處境感到難堪一般，把頭垂得低低的。

    他明明體格巨大，光是站在那裏，就如一座小山，被還不到他膝蓋的科里鞭打辱罵，這名生物卻只是默默的縮起了手。試圖把自己縮小一點。

    既沒有聽從科里的命令，但也沒有還擊。

    「見鬼！」

    科里抹了一把汗：「該死的，你想偷懶嗎，你這個骯髒的外星奴！」

    少女輕聲呢喃：「外星奴？」

    龍人顯然聽見了，頭垂得更低了，尖耳朵幾乎要埋入頭髮里。

    葉游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龍人，便對科里道：「怎麼，剛才要趕我走，現在又要我留下？」

    「這、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科里含糊了一句，瞥見愛麗絲，他眼睛一亮，又捏着鞭子振振有詞，「我科里對小姐們一向優待，哪怕是無禮的外來人。這樣寒冷的夜晚，我也還親自守在這裏，就是為着等你們呢！」

    又催促起來：「快點，再過一會，獄卒過來巡遊，你想進去都進不了了。」

    葉游點點頭，似笑非笑：「這樣啊。」

    科里權當她已經同意，頓時鬆了口氣，他掏出一串鋼圈，在鐵門的閥口處挨個敲着，丁鈴噹啷的聲響中，胖男人還不忘強調：「開門後就馬上給錢，說好的，一人二十，你給一百……」

    「那怎麼行。」

    他還沒說完，葉游就打斷了他的話，不緊不慢的：「既然是你求我進城，就必須要給我打個折。」

    她又看了看愛麗絲，在女子驚愕萬分的目光中道：「不如這樣，我看這個入城費，乾脆就省了吧。」

    科里頓時暴跳如雷。

    「什麼！你想違約？」

    「怎麼能算違約呢？」葉游一攤手，「就說你干不干吧？」

    「等、等等……」

    愛麗絲忍不住插話，她難以置信的瞧着葉游，仿佛看見帝都星爆炸，或者太陽黑子終結之類的奇聞。

    聖皇在上，她看到了什麼？那個一言不合就動手*屏蔽的關鍵字*的公主，在跟科里這個低賤又惡俗的莽夫討價還價？

    不僅沒直接摁死他，還砍價得津津有味！

    「只是入城費罷了，我……」

    她猶豫的勸解，還沒說完，一股熟悉的力量，陡然間扼上了她的喉嚨。愛麗絲呼吸一窒，差點翻着白眼暈倒。

    她拼盡全力，轉動眼珠，惡狠狠的朝旁邊瞥去，便見科里一幅快氣暈過去的樣子，手指顫抖的指着少女。

    「你、你……」他大喊着，「不行！必須交錢。」

    而那個正用精神束狠狠的扼着她喉嚨的人，一臉輕柔的笑意，柔聲細語：「不行？不行我馬上就走。」

    她瞥了一眼愛麗絲，仿佛想到了什麼一樣，笑吟吟的補充：「對了。我不是貴族。」

    科里臉色驟變。

    他那張胖臉的肥肉抖動着，短短時間裏，經歷了吃驚、若有所悟，接着肉疼不已，最後他一幅想吃人的樣子，舉起了手裏的鋼圈。

    『哐』——

    他用力的將最後一個圈嵌近閥口中，鐵門發出一聲沉悶的響動，向兩邊滑開，科里咬牙切齒的：「……進來吧。」

    與此同時，愛麗絲感到脖間一松。

    她捂着脖子，又氣又疑，不敢相信科里那個見錢眼開的胖子，居然同意了這樣的提議。

    她注意到帝國公主最後那句意有所指的『我不是貴族』……其實這個話術伎倆讓愛麗絲痛苦的回憶起宮廷中遭遇這位殿下的一幕，當初就是這句話，誤導了她，讓她以為葉游只是個平民少女而已。

    想必這會科里也同樣誤解了。

    那麼這個『誤解』，為什麼會令科里改變主意呢？

    愛麗絲不敢問，只能憋屈的瞪着葉游，而少女若無其事的招呼着，甚至笑眯眯的：「來呀，進城了。」

    愛麗絲：「……」

    女子站着沒動，倒是跟着她的聚集區居民，只是遲疑了一會，便一擁而入，愛麗絲被挾裹着，不由自主的走進關卡站。

    她心中堵着氣，看都不想看葉游一眼，把頭撇到一邊，卻正好對上科里的眼神。

    這胖*屏蔽的關鍵字*在門邊，眼眨都不眨的盯着他們，尤其是看葉游的眼神，恨得能滲出黑水。

    「看什麼？」他察覺到愛麗絲的目光，嘟囔着，「骯髒的外來人，不過是因為區長大人仁慈……等着吧，早晚要教訓你們這些不知羞恥的……」

    「閉嘴。」

    愛麗絲冷冷的道。

    「不想被我扣掉眼珠，就把你那下賤的目光從她身上轉開，肥豬。」

    科里滿臉的肥肉都擠在了一起，胸膛劇烈起伏着，片刻，他轉開目光，卻抓起鞭子，猛地抽向身邊的龍人。

    「該死的外星奴！」他發泄一般，「連你也瞧不起我嗎？你忘了是誰收留了你，是我們密底比城！」

    「你該恭順，該感激，把你的一切奉獻出來！為城裏配種生下小奴隸，這樣才能報答密底比城的再造之恩！」

    鞭子又急又狠，這一次龍人卻沒有痛叫了，只是沉默的把身體蜷縮起來。

    像只疲憊而滿身傷痕的流浪犬。

    愛麗絲懶得看科里的表演，大步向前走去，不大一會，就追上了葉游。

    進入關卡站後，道路平整了不少，但仍舊崎嶇，且沒有路燈，全靠十幾米外那唯一的燈柱散發些許光亮，此刻葉游半個身體都陷在黑暗之中，愛麗絲走到她身邊，才發現她正看着什麼。

    她順着視線看去，便模糊的瞧見在科里鞭打下越發蜷縮得矮小的龍人。

    縱然再遲鈍，她也發現了，帝國公主對這個外星生物，好似有點在意。

    「你……」

    遲疑片刻，愛麗絲還是壓低了聲音：「要是喜歡那頭龍人，我這就去把它牽來。不用理睬科里，不過一個看門的。」

    說完她覺得自己這樣仿佛上趕着討好一般，又有點氣惱。

    「謝謝，」葉游溫和的道，「不用了。」

    愛麗絲一時語塞。

    她永遠都猜不透這位殿下在想什麼，最初她擔心公主會一怒屠城，結果居然這麼輕易的放過了科里；又以為她會要走龍人，結果片刻前還對那外星生物柔聲細語，現在對它遭遇折磨卻無動於衷。

    皇族的心，就這樣變幻莫測嗎？

    此時跟着愛麗絲的那群人也趕了上來，一名男子扯了一下她的肩，小聲說了些什麼。

    女子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敷衍道：「知道了。」

    「他說了什麼？」

    愛麗絲抿了抿唇，半晌才道：「讓你早點去領身份銘牌。」

    一邊說着，她舉起手，晃了晃手腕。

    雖然昏暗，但葉游還是看見了她手腕上一個類似鋼圈的東西，倒是跟科里手中用來開閥門的有點像。

    「這是密底比城的通行證。」愛麗絲解釋道，「有了這個，就是城裏登記過的居民，平時外出，遇到獄卒，給他們看了，就能被放過去。」

    說這話的時候愛麗絲有些緊張。

    她最初被丟進異能者監獄的時候，官方身份是囚犯。每日都要帶着黑礦石做成的枷鎖，在黃金沙場上辛苦勞作。一旦傍晚，就被獄卒們抓回監獄，關押在只有一張板床的狹小囚室里。

    場地狹小還是其次，囚室的牆壁里也混了一點黑礦，愛麗絲本就臨近突破，被這能壓制異能的黑礦石折磨得痛苦不堪。

    最初她還因為傳世貴族的矜傲，苦苦忍耐着，沒多久就受不了了，第一次做出了逃避的舉動——她從沙場上逃走了。

    因為她帶着枷鎖，顯然是個異能者囚犯，而非因牽連而被入獄的普通人，密底比城一開始根本不敢收留她，那科里口中的『收容』不過是句廢話而已。

    她在城外徘徊兩天，想盡辦法把枷鎖給砸了，半強迫的入了城。就此在密底比城躲了起來。但說到底她是個在逃囚犯，此刻面對帝國公主，她不由有些心虛。

    愛麗絲所不知道的是，其實她的動向早就被獄卒所掌握了，但因為葉游特意吩咐過要優待她，監獄方面對她的監管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

    「身份銘牌？」

    葉游若有所思：「也對，是該早點去領。」

    愛麗絲卻驚叫一聲：「什麼！你要去領身份銘牌——」

    葉游一怔：「不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了！

    愛麗絲在心底尖叫。

    她領這鋼圈實屬無奈——歸根究底還要怪這位殿下呢！

    但帝國公主，居然真的思考起要去領這聚集地的身份銘牌？

    一個監獄星上的、螞蟻窩一樣的地方，怎麼能跟奧萊最尊貴的公主殿下聯繫在一起！

    「你還是這樣啊。」

    恍然間，愛麗絲聽見耳邊響起輕嘆：「明明是二十多歲的年輕人，卻像上世紀的老頭一樣，固守着身份，把一切行為準則與身份、階級聯繫在一起。」

    愛麗絲條件反射一般：「這是我的驕傲。」

    「這真的是你的驕傲嗎？」葉游注視着她，「看看，在這個地方，你不是內爾的貴女，你在別人眼中，甚至不比二十塊過路費有價值。」

    「再擴展一點，將範圍攤開到全宇宙，遠離帝國勢力的範圍，內爾這個姓氏，又與路邊雜草何異。」

    「你在貶損我的家族嗎，」愛麗絲低吼道，「那麼我無話可說！」

    「何必生氣。」葉游平靜的，「把『內爾』換成我的姓氏也一樣。你看，我還只是個『白髮小妞』呢，你們的附帶品，可能二十塊都不值。」

    愛麗絲已經怔住了。

    她驚恐的看着葉游，仿佛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你、你怎麼能！」她聲音都顫抖了，「就算是你……也不能對那個姓氏不敬，那可是……」

    她話沒說完，陡然間，一股劇痛從腹部升起。

    愛麗絲登時撲倒在地。捂着肚子，半晌都沒能緩過氣。

    她又驚又怒，艱難的抬起脖子，朝葉游看去——就在剛才，帝國公主猛然捶了她一拳，捶在肚子上，力道之大，幾乎把她的內臟都打出來。

    她一倒下，原本慢吞吞跟在後方，刻意留了一段距離給她們談話的聚集區居民，便齊齊一怔，而後嗷嗷叫着，飛快的跑了過來。

    他們衝到她身邊，七手八腳的把她扶了起來，兩人用胸膛給她當人肉靠墊，其他人亂糟糟的詢問着，又怒罵起葉游，朝她比劃出各種挑釁手勢。

    「%￥##&！！」

    「*&%#……呸！」

    明明就十幾人而已，卻吵得氣勢洶洶，仿佛一百隻鴨子在嚷。

    「噗……咳咳咳，」愛麗絲艱難的撐起一點力氣，「住口……不准、對她……」

    「愛麗絲，」葉游打斷她的話，「我記得，你是想參軍的吧。」

    「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少女冷漠的說，「又蠢又弱，只配在監獄星被關到死——」

    蹲在愛麗絲身邊的一名男子突然嚎叫一聲，猛然撲向葉游，口中居然說出了扭曲的帝都語：「你個……么雞仔！」

    葉游一腳踹在這名男子腰上，把這個辱罵她的人踹得飛起。

    但更多的人操着蹩腳的帝都語，胡亂罵着她加入了混戰。

    葉游還是第一次陷入這樣低俗的戰鬥，她也沒在意，一視同仁的賞了飛腳，不大一會，土路兩側就躺了哀嚎的人。

    她走上前去，從人堆里把不能動彈的愛麗絲揪出來，拎着女子的領子，照着她的臉就是一耳光。

    啪。

    鮮血飛濺。

    葉游一點沒留手，女子的臉頰頓時腫了起來，口鼻間淌下了血。

    葉游把她的臉掰正，兩人四目相對。

    「現在，總算是肯用仇恨的目光直視我了嗎？」葉游擦去她嘴角的血，「這就對了，你這個蠢貨。」

    「我真是要受不了了。為什麼艾德里安會有你這樣蠢的孫女！」

    少女眉頭微皺，手卻細緻的擦掉她臉上的血跡，拂去她因激動而不知不覺溢出的淚水：「看看這滿地的人，這些可都是聚集區的居民，他們難道是因為『內爾』這個姓氏而維護你嗎？難道因為你的貴族身份而找我算賬嗎？」

    「只有那些一無是處的庸才，只能抱着貴族的身份混吃等死、作威作福的蛀蟲，才會死死抱住家族頭銜不放！」

    愛麗絲沉默不語。

    「這是我第二次勸誡你。」

    葉游鬆開手，把她放下：「但也是最後一次。」

    她摘下女子手腕上的鋼圈，捏在自己手中，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便將鋼圈揣起。

    「這個先借給我，你就在這裏清醒下腦子。」

    說着她把鋼圈套在手上，便丟下愛麗絲等人，朝聚集區內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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