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路途（二）

    反正她既然做了自己閨女，一輩子就是她的閨女，她會盡最大的能力保護她，這也是一位母親能做的所有，可惜在外人面前，自家閨女做得滴水不漏，一點都沒有異於常人之處，讓她那顆慈母心生生的落空，沒有什麼用武之地。

    「冬寶兒，這次的味道跟以前的不一樣啊。」

    「嗯，媽媽的心臟這些年維護的很好，慢慢健康起來，這是加了一些溫和的保養藥草，以後你想跳廣場舞就去跳，一點都沒有影響的。」

    「呃，真的啊，怪不得你爸爸說，我現在坐過山車都沒問題呢，以為他哄我玩呢，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媽媽，你這麼質疑我跟爸爸的醫術嗎？這樣可不好，我們會傷心的。」

    「知道了，知道了，兩位都是神醫，前無來者後無古人的神醫。」

    「嗯，這還差不多。」

    「我就說這幾年沒有那麼累，那我可以去爬山，去旅遊了嗎？」

    「嗯，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呵呵，好，平常你不在家我們就去近一點的地方，等你放假我們一家子走遠一點。」

    「都聽媽媽安排，回頭我們找上兩個人，買一輛車，方便快捷。」

    「嗯，想想都覺得興奮啊，看世界有多大的行程，終於可以醞釀了，我一定要一點一點的在祖國的大好河山里，用我的腳步丈量那些秀麗的風光。」

    外面走廊上，陸陸續續上來乘客，容爸爸悠閒自在的坐在那裏，看車站上迎來送往好不熱鬧，現在正是假期，很多年輕人都在外面享受旅遊的樂趣，恣意揮灑着青春，想想他年輕的時候，整天就知道拿着厚厚一本醫書，比起他們色彩很單調。

    每個時代都有它獨特一面，想起自己的父親年輕時代，飽受戰亂之苦，居無定所，他那個時候雖然沒有如今豐富多彩的物質生活，可是精神生活很充實，醉心於中醫研究，不可自拔，直到遇到自己的老婆，他的生活才不再單調。

    「你好，年輕人，是出差啊，還是遊玩？」

    不知不覺當中對面坐了一個老年人，精神矍鑠，兩眼散發着睿智的眼神，臉上帶着笑容，融化了周身凌厲的氣勢，花白的頭髮並沒有像其他老年人一樣稀稀疏疏，當然比不上年輕人的濃密，可是足夠讓容爸爸知道，生活無憂保養得當。

    「呵呵，老人家，我可不是年輕人了，我閨女都十六了，我既不是旅遊也不是出差，是送閨女去學校上大學呢。」

    「哎呀，不簡單啊，十六歲的大學生？」

    「呵呵，我妻子身體不好，工作忙全靠閨女精心照顧，耽誤了時候，自己在家學習，初中的時候才開始進學校，所以跟其他人差了那麼兩歲。」

    「孝順的孩子，你們有福氣啊。」

    「哈哈，多謝老人家誇獎，您這是出差啊，還是旅遊啊，怎麼沒有人跟着，現在可是旅遊旺季，人多的。」

    「有人呢，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出門走動走動還連累別人。」

    「呵呵，老人家不能那麼想，誰還沒有年老的時候，不過，看你精神很足，家裏人照顧的很好啊，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啊。」

    「哦？年輕人還懂得養生之道？」

    「嗯，家傳的中醫，望聞問切可是基本啊。」

    「哎呀，沒想到路途上竟然能遇到中醫世家的人，你姓什麼，哪一家的。」

    「晚輩容澤笙。」

    「呵呵，真乃緣分啊，竟然遇到容家後輩，我跟你父親還有幾分交情呢，他的醫術可是響噹噹的，醫治不少人，只可惜醫者不自醫，要不然顯不出你這個小子來呢，我叫戚長征，外號騎大炮。」

    「原來是戚叔叔，聽父親講過您的，說您號稱炮神，指那裏打那裏，魏叔叔，楊叔叔，金叔叔，呼延叔叔，並稱為軍中五雄呢，可惜魏叔叔救了我父親，自己卻犧牲了，讓我父親內疚了一輩子，直到臨終還念念不忘讓我閨女進軍營呢。」

    「唉，戰場上一名醫生對於戰士來說，就是救命的人物，放誰身上都會搭救的，容老哥心思太重了，年齡比我都大，可是心胸卻不大，戰爭一結束就悄然離去，害的我們天南地北的找，知道他無顏面對魏家大嫂，可是那是戰場，是隨時隨地死人的地方。

    魏家大嫂從來也沒有怪過他，哦，那兩個小子都長大了，進了軍校現在軍隊裏呢，老楊的媳婦犧牲以後，兩人組成了家庭，過得還不錯，你家老頭郵寄過來的錢，一分沒有動，容小子，你可不要學你爹，小心眼啊。」

    「放心吧，戚叔叔，我跟我爹不一樣，心大着呢。」

    「這次過來一來祭拜一下老魏，二來也去看了看你父親，冥冥之中是他們兩個讓我們相遇到這裏啊。」

    「嗯，我爹臨死的時候非要讓我家閨女去軍醫大，學習腦外科，進入軍隊圓他的遺憾，那個孩子答應下來，不吭不響的竟然報考了軍醫大，我跟她媽媽放心不下，這才跟着她去那裏安家落戶。」

    「唉，執念竟然如此至深，老魏當年就是腦袋中彈的，當時並不致命，可是當初的醫療條件那麼差，缺醫少藥的，腦袋上的事情又是最複雜的，疼了兩天這才斷氣的。」

    「怪不得我爹非要腦外科不可。」

    「不說這些了，你那姑娘也是自小學習中醫吧，你們容家的絕學不要失傳了啊。」

    「呵呵，不會的，我家閨女的醫術可比我這個老子高多了，我爹說這是天賦問題，嫉妒不來的，他老人家都誇獎過的，閨女是我們容家的精華呢，自小就是我爹親自教導，沒我什麼事兒的，就撈到一個教習丹青的科目。」

    「哈哈，看你一臉嫉妒的樣子，丟人不丟人。」

    「戚叔叔，那可是我閨女，他怎麼能越俎代庖呢。」

    「呵呵，遇到好苗子能悉心教導，都是老一輩的通病，將來你閨女的孩子，你來教導不就得了，容老哥還能從墳墓里爬出來不成！」

    「哎呀，也是這個道理。剛才還想着養閨女一輩子呢，現在想想不行啊，不結婚哪裏來的孫子抱，沒有孫子我教誰去。」

    「臭小子，容老哥那麼嚴謹的一個人，怎麼生出你那麼一個二貨來。」

    「呵呵，我爹早就認命了，要不然也不會越過我把容家的重擔交到我閨女手上。」

    「你就是懶得，什麼也不是。」

    「呵呵，戚叔叔火眼金睛啊。」

    火車慢慢的開動起來，兩人越聊越開心，知道一家子想要找地方住，加上不願意讓容爸爸遊手好閒，安排進中醫學院任教，一家子的住宿問題就得到解決，不用再浪費錢財購買房屋，等容妙冬畢業之後分配到哪裏，再隨軍。

    容爸爸跟着戚長征進入他們的包廂，拿起象棋你來我往殺將起來，中午吃過午飯還沒有回來，容妙冬也不催促，那些人脈本來就是爺爺留下了來，既然那麼有緣分碰到一起，多聯絡聯絡沒有什麼關係，包廂裏面的香一直都沒有滅。

    她拿起書本靜謐的看着，軟臥本來就沒有多少人，中午時分又都在休憩，除了哐當哐當的車軌聲，沒有多餘的響動，窗外風景像風一般後腿，形形色色的農家小院一閃而逝，容妙冬無心欣賞，一股腦的沉浸在書的海洋。

    另一邊的車廂里，連着兩個包間都住着彪形大漢，靠近容妙冬的包廂里四個高大結實的青年男子，領頭的那個，眼神如獵鷹般敏銳，長相說不上很英俊，但十分有男人味道，渾身上下都是高檔貨，但又不會讓人覺得暴發戶樣的粗俗。

    「大哥，我們這次繞那麼大的圈子做什麼？累死了，為何不坐飛機，最起碼自己開車也好啊，乘什麼大眾交通工具，聽着咣當咣當就無法入睡。」

    「如果你嫌棄辛苦，下一站下車回去吧。」

    領頭的男人眼皮都沒有抬一下，語氣平淡無奇的說道，聲音帶着金屬質感，像大提琴那般渾厚好聽，可埋怨的那個人耳朵里卻聽出了淡淡的火藥味，隨機認慫的閉嘴不在說話，拿出平板電腦玩起遊戲來，惹不起躲不起嗎？

    看膩了風景，他想要去外面抽一根香煙，站起來推門走出去，多年的習慣先打量一下四周的環境，發現外面的座椅上坐着一個閒適的小姑娘，長長的頭髮隨意的披散着，陽光照射上去泛着閃亮的光芒，拖着下巴眼睛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煙癮突然消失的無影蹤，慢騰騰的走過去，坐在他的對面，近處才發現小姑娘的皮膚白皙細膩，臉上什麼也沒有摸，乾淨的很，嫣紅的小嘴唇，長長的睫毛，回過神來的容妙冬發現坐在對面的大男人，正在目不轉睛的打量着她，

    轉過頭淡淡的看着他，裴儒風有一瞬間的不好意思，這麼多年都沒有這麼尷尬過，也是盯着人家小姑娘看，確實有些失禮，扯了扯嘴角，本想要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誰知道多年沒有笑過，展開的有些不順利，弄得不倫不類的。

    「呃，那個，抱歉，失禮了。」

    「沒關係。」

    容妙冬無意跟陌生人交談，對方道過歉也就放開，不再理會，繼續把眼神轉向窗外，裴儒風見狀站起來，走到吸煙處，默默的吸了一支煙，剛才怎麼了，全然沒有平日的鬼見愁，調整了一下微微激盪的心情，慢悠悠的往回走。

    本來空着的位置坐着一位女士，正在對着小姑娘嘮嘮叨叨的，聲音溫柔細膩，很像春天的微風，不冷不淡，剛剛好，小丫頭聚精會神的聽着，對於走來走去的人，眼皮都沒有抬起來過，他忽然覺得，就是那份淡然，那份沉靜吸引了他的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