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小豆子

    一刻鐘之後，楚道安等人都已去了前廳，院子裏卻溜進來一名鬼鬼祟祟的瘦弱少年。只見此人身高不過五尺，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衫，枯黃的頭髮隨意綁在腦後，隨着一瘸一拐的步伐左右搖動。

    少年進得院來，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看木屋，發現其中只有楚文一人，這才一瘸一拐地跑進木屋，來到楚文身旁，佝着身子問道：「阿郎，你沒事吧。」

    「我沒事。」楚文搖了搖頭，忍着腿窩的疼痛從地上爬起，神情複雜地看着比自己矮一大截的少年。

    少年本名王子亮，乃是富二代老爹收養的義子，從小與富二代一起長大，因為平時愛吃炒豆子，就被富二代取了個『小豆子』的小名。

    起初，王子亮與富二代的關係極為親密，雖不是親兄弟卻勝似親兄弟，一度讓楚父倍感欣慰。

    然而好景不長，就在三年前，楚父因為舊疾發作暴斃而亡，富二代也從此性情大變。不僅時常打罵王子亮，更是在服喪期結束之後，將患有足疾的王子亮趕出了家門，後來還是楚道安出面說情，富二代才允許王子亮重新回到楚府。

    不過他的身份卻從家主的義子，變成了身份低微的僕人，每日做着又髒又累的粗活，還要忍受富二代的欺辱。

    儘管富二代對王子亮百般欺辱，可當趙洪等人來找富二代麻煩的時候，王子亮也是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哪怕他沒能攔住兇悍的趙洪，也在第一時間拖着瘸腿跑去找來楚道安等人。

    所以，從某種角度來看，王子亮還是楚文的恩人，畢竟趙洪等人雖然不至於將他殺死，但若是他還不了錢，一頓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

    想到這裏，楚文看向王子亮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用親和的語氣由衷地感謝道：「小豆子，謝謝你。」

    王子亮聽到楚文的道謝先是一愣，隨後才眼含淚花地凝視着楚文，咧嘴笑道:「阿郎。」

    王子亮以前一直對富二代給他取的外號頗有怨言，可此時他再次聽到楚文叫他的外號，他卻覺得格外順耳，甚至倍感親切。

    「好啦，莫做女兒姿態。」

    楚文看着王子亮眼中的淚珠，微笑着揉了揉王子亮的枯發，說道:「你先陪我去一趟前廳，我擔心大伯會與趙洪等人起衝突。」

    王子亮抬手抹掉眼角的淚痕，用力點頭道:「我都聽阿郎的。」

    楚文聞言，滿意地點了點頭，扶着王子亮就朝前廳走去，他打算去前廳看看楚道安如何處理債款之事。

    畢竟富二代欠下的賭債可不是一比小數目，恐怕要拿出楚氏一族一年的收入才足以還清債務。

    懷着忐忑的心情，楚文二人結伴來到前廳，卻發現此時的大廳中，趙洪等人早已不見身影，唯獨只有楚道安一人跪坐在案幾後，垂着腦袋作沉思狀。

    見此情形，楚文二人相視一眼，很自覺地站到一旁的台階下，靜靜等待着楚道安想完事情，他們再上前見禮。

    然而令二人沒想到的是他們這一等就是一個時辰，直到楚文的雙腿都開始發軟之時，大廳內的楚道安才抬頭沖二人喊道:「別在外面杵着，趕緊進來。」

    楚文聽到楚道安發話，趕忙活動活動發軟的雙腿，帶着王子亮走進大廳，向跪坐在案幾後的楚道安作揖道:「侄兒見過大伯。」

    「行了。」

    楚道安擺了擺手，撐着身子想要站起來，卻因為跪坐時間太長，雙腳有些發麻，一時不慎跌坐於地。

    楚文見楚道安跌倒，連忙上前扶起楚道安，關切道:「大伯，你沒事吧？」

    「無什大礙。」楚道安被楚文扶起身來，偏頭看了眼靜立堂下的王子亮，對楚文說道:「阿文，你可得好好感謝阿亮，今日若不是他及時跑來報信，你定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大伯放心，侄兒省得。」楚文恭聲答道。

    「嗯。」楚道安點了點頭，抽回被楚文扶着的胳膊，叮囑道:「近日你們就待在府中哪裏也別去，過會兒我讓人給你們送些生活物資，若是缺什麼再跟我說。」

    說完，楚道安再次掃了眼楚文二人，轉身離開了大廳。

    楚文注視着楚道安遠去的背影，一時有些回不過神來。原本他以為楚道安即使不會大發雷霆，也會對他大加批評，卻沒想到楚道安竟然絕口不提賭債之事，反而還對他關懷備至，這不禁讓楚文對這位大伯有了一絲認同感。

    正當楚文在想着心事之時，站在一旁的王子亮卻是疑惑地打量着楚道安的背影，仿佛是發現了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

    楚文回過神來，剛要招呼王子亮離開，卻見王子亮面有異色，不禁好奇道:「小豆子，出了何事？」

    王子亮被楚文的提問驚醒，轉頭對楚文說道:「阿郎，大伯的玉扳指不見了。」

    「玉扳指？」楚文呢喃一聲，隨即臉色一變，急聲問道:「可是大伯平日裏戴在左手上的玉扳指？」

    「嗯。」王子亮點了點頭，解釋道:「剛才你扶大伯起身之時，我偶然發現大伯的左手有些異樣，仔細一瞧才發現大伯祖傳的玉扳指不見了。」

    「不對啊，先前我還看見大伯戴着扳指，怎麼轉眼就…」

    楚文的話剛說到一半，就被腦中冒出的想法生生打斷。

    難道楚道安將玉扳指用來抵債了？

    儘管這個想法有些荒謬，可眼下貌似只有這種解釋才說得通，而且玉扳指的價值也確實可以抵清他的賭債。

    想到這裏，楚文對於楚道安的認同感又加深一分，因為他清楚的明白，那枚玉扳指對於楚道安來說，有着多麼重要的意義。

    不過楚文在感動之餘，心中卻有一絲揮之不去的疑惑。按理來說，以楚氏一族的財力，應該不至於讓楚道安抵掉玉扳指來還債，何況那枚扳指對楚道安意義重大，怎會輕易交予他人？

    楚文苦思良久還是想不通其中的緣由，只能轉頭向王子亮問道：「小豆子，最近莊子上有沒有發生什麼大事？」

    「大事？」王子亮撓了撓頭，皺着眉頭想了一會兒，搖頭說道：「我近來一直待在府里未曾外出，對莊子的情況也不甚了解。」

    楚文見王子亮也不知道出了何事，只得將此事暫且放下，隨後便吩咐王子亮留在府中等候，自己則獨自走出家門，來到門前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