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小二日常

    我畢業於燕京大學，並且留學海外，去過少林寺，學過截拳道，還在「獵人集訓營」當過五年兵，像我這樣一個能文能武的二十一世紀有為青年，為啥命運如此坎坷？

    一個十七歲的青年，沒錯的的確確是十七歲的青年，正站在一張紅木八仙桌前百思不得其解。

    都說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人非富即貴，不是皇帝也是王爺，不是王子也是皇孫，為啥我他麼的這麼悲催，居然重生的一個跑堂夥計身上？

    這位青年叫做宋小武，正是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

    他現在穿着的是一件青藍相間的粗布衣服，這種衣服質地雖然很差，剪裁卻非常的合身，使他看起來十分的精明幹練。

    宋小武想到這裏，嘆了一口氣，皺了皺眉，取下搭在肩頭的白色毛巾，抹掉額頭上的汗，繼續埋頭苦幹起來。

    「死相！動作快點，慢吞吞的做什麼，等下客人全跑了！」老闆娘雷鳴般的叫聲響了起來。

    老闆娘不算太老，而且打扮很時髦，挺着胸扭着小蠻腰，走到了宋小武的跟前，用手拍了拍他結實的肩膀，又摸了摸他筆直的腰板，又將那有着幾斤脂粉的臉湊到宋小武的耳邊。

    「阿吉啊，不是我說你，你這麼一個大男人，做事慢吞吞的，以後怎麼找的到老婆？」

    阿吉是老闆娘給他取的小名，這裏的人都這麼叫他。

    宋小武沒有反駁，點頭哈腰的，嘴上也始終笑呵呵的。畢竟在兩年前是這個女人收容了他，讓他有了一個安身之地，要不然現在他還在城南那破爛的星君廟裏忍受風吹雨淋。

    宋小武嘴上笑着，可手上的動作一點也不慢，他將紅木八仙桌反覆的擦了幾遍，擦得油光粉亮，直到乾淨的就像一面鏡子。

    「老闆娘，還有什麼吩咐？」宋小武站在一旁，雙手垂到膝蓋，畢恭畢敬的說道。

    老闆娘看了看他誠懇的表情，做事認真的態度，心裏很是滿意，可臉卻始終耷拉着。

    老闆娘說，「天字一號房一盤魚香肉絲，地字一號房紅燒鮑魚，黃字一號房，『蝦扯蛋』……」

    板娘噼里啪啦說了一大串，中間連換氣的過程都不需要，又接着道：「鷓鴣天『相思紅豆花』，蝶戀花『海棠春睡糕』，滿江紅紹興女兒紅一壺。」

    這好嗓門，若在二十一世紀的女高音歌唱家中，也絕對可以排的上號。

    「哎喲！」宋小武一聽，趕忙往地上一蹲。

    「還沒跑，腿就軟了？」老闆娘雙眼一瞪，吼道，「別裝死了，趕緊的！」

    攝於老闆娘的淫威，宋小武還是吆喝一聲「好咧」，便飛快的往返各大廂房之中。

    「你不要老是去罵小武好不好，罵跑了哪裏去找吃一個人的飯，干三個人的活的夥計？」老闆坐在櫃枱正在算賬，看見了這一幕，然後一本正經的教訓着老闆娘。

    宋小武這時候剛從二樓的地字號的房間裏出來，地字號就在櫃枱的樓上，老闆說的話他剛好聽見了，這讓他還是蠻欣慰的。

    有了老闆的認可，他做起事來就更加賣力了。

    宋小武敲開了鷓鴣天廂房的房門，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白衣男子手持一把摺扇，風度翩翩的站着。

    因為是背對着宋小武的，宋小武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但從背影也可以看出，這公子哥絕對是一個有來頭的人，宋小武心想，這下有搞頭了，對於這種年輕的公子哥，一般出手都很大方，給的小費都十分可觀。

    他們這些做着最下等，最樸實工作的店夥計，平時的生活保障不是老闆給的薪水，而絕大多數都是來自於客人的打賞。

    宋小武剛想上去搭話，可就在這時「砰」的一聲，白衣男子筆直的身體轟然倒塌，歪歪斜斜的砸在了地板上。

    地板是用紅毯鋪着的，宋小武不用擔心客人的身體，可是宋小武發現這個男人的神情十分萎靡，而且喝得醉醺醺的。

    「客官，您沒事吧？」宋小武趕緊走過去扶他。

    白衣男子也不理他，從紅毯上爬到了一枚銅鏡前，瞪着銅鏡中的自己聲淚俱下，隨後吟唱道，「今宵剩把銀釭照，猶恐相逢是夢中，猶恐相逢是夢中！……」

    宋朝這填詞唱歌，早已風靡全國，宋小武已經見怪不怪了，不過這個人已經沒法再給小費了，宋小武嘆了一口氣，「哎，又一個為情所困的人。」

    然後他將那相思紅豆花放在了桌上，掩了房門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宋小武緊接着來到了地字一號房，輕輕推開了門。

    一個彪形大漢趴在一個女人身上卿卿我我，他粗大的手正放在下面那女人的大腿上撫摸着，女人正咿咿吖吖的在他懷裏悶哼着。

    「不好意思，我一會兒再來。」看到這令人眼花繚亂的一幕，宋小武趕緊往後撤。

    這是客棧，不是妓院，這些女人都是貴客自己帶來的，所以宋小武並不知情。

    當宋小武正準備關上房門，那大漢大聲叫道，「站住！」宋小武有些尷尬的站在房門口。

    只見那彪形大漢將女人抱了起來放在了床上，然後迴轉過頭來，卻是笑嘻嘻的對宋小武說道，「阿吉，好久不見！」

    宋小武認得此人，這正是長江上有名的扛把子海上風。江南沿海一帶他的勢力可以說是數一數二的。

    「是呀，海大哥，你這麼久不來，我這裏的鮑魚可想死你了。」宋小武微笑着，將鮑魚端上了桌。

    海上風哈哈大笑道，「近些年海上不太平，倭寇頻擾，政府不管。我們這些漁民也抽不出身來，所以一直沒時間來光顧，這不一有空我便來蘇州了。」

    宋小武也笑道，「不過海大哥看起來這一年也沒少賺吧？這一套紫金魚鱗甲可是價值不菲啊。」

    宋小武看他身上披的那一件鱗紋斑駁的紫金色鎧甲出口誇讚道。

    這一下說到了海上風最引以為傲的事情，這可是他花了上百兩黃金打造的魚鱗鎧甲。

    海上風隨即大笑道，「來來來，一起坐，兄弟倆好久乾杯了。」

    宋小武也不客氣，接過了一杯酒就一飲而盡，不過他沒有真的坐下，畢竟自己的身份還是要注意分寸的。

    喝了一杯酒，便該走了，宋小武拱了拱手，「海大哥請慢用，小的先出去了，您有什麼吩咐，隨時呼喚我。」

    宋小武關掉房門走了出來。

    接下來是「蝶戀花」廂房，宋小武站在房門前，一手端着桂花糕，另一隻手準備敲門。

    「姐姐，他們就在滿江紅廂房，他們上樓的時候我看見了。」一個細聲細氣的語聲傳了出來。

    緊接着一個輕柔的語聲又道：「別衝動，這裏不是京城。」

    作為一個有兩年經驗的跑堂夥計，深刻的知道當有客官在談話的時候，特別是女客官在講話的時候，千萬不要急着去敲門。

    宋小武抬起的右手，又緩緩的放了下來。

    他打算先去其他的客房，過一會兒再來這裏瞧瞧，正當他扭過頭的時候，那個細聲細氣的語聲又傳了出來，「誰在門外偷聽？」

    緊接着門被打開了，一位青衣女子，手裏拿着一把銀光閃閃的匕首，匕首直指宋小武。

    宋小武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顯得十分害怕，他說道，「姑娘手下留情，我是這裏的跑堂夥計，是來給您送桂花糕的。」

    青衣女子皺了皺眉，一雙水眸在宋小武青藍相間的粗布衣服上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他手裏端着的桂花糕。

    這才說道：「你站在這裏鬼鬼祟祟的做什麼，怎麼不敲門？」

    宋小武攤了攤手，呵呵一笑，「不正準備敲門嗎，結果門就自己開了！」

    青衣女子繼續不依不饒道，「看你賊眉鼠眼的，是不是那個人派來監視我們的？」

    宋小武被這句話說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哥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怎麼會是賊眉鼠眼？

    好在這個時候，那個輕柔的語聲響了起來。「讓他進來吧，別為難一個小二。」

    青衣女子這才收回手中的匕首，宋小武攤了攤手，呵呵一笑，「那我進去了。」

    青衣女子見他這動作，心頭莫名火氣，可是裏面那女人說的話自帶着一份威嚴，她也不好再阻攔。

    宋小武走了進去，他這下被驚艷到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女人。

    那位女子正站在梳妝枱前，身穿一襲齊腰襦裙，一件薄薄的輕紗斜斜的搭在肩上，露出了白如凝脂般的皮膚。

    她的頭髮黑的像天邊的一段烏雲，她的眉彎的像天上的新月，她的眼睛清澈的像銀河裏的水。

    宋小武不禁有感而發，說道，「小山重疊金明滅，鬢雲欲度香腮雪。」宋小武來大宋兩年，耳濡目染之下，也能說出一些讚美之詞的。

    「下流。」青衣女子看見一邊目瞪口呆，一邊留着口水的宋小武，一巴掌扇了過去。

    宋小武只覺耳邊呼呼生風，身子一側，頭一歪，一個優美的步伐便躲過了青衣女子的襲擊。

    白衣女子盈盈站起身來，微笑道：「鳳來客棧果然名不虛傳，就連一個小小的卒子，也會吟風弄月。」

    宋小武微笑道：「小的沒念過什麼書，讓小姐見笑了。」

    白衣女子正待說話。

    青衣女子已搶先開口，「行了，這裏沒什麼事了，東西放下，你可以滾了！」

    宋小武卻不理她，上前一步走到白衣女子跟前，說道：「這是小店特品桂花糕，送的例品不要錢的，請小姐品嘗。」宋小武恭敬的陳上。

    青衣女子見一個小廝如此不將她放在眼裏，怒氣更是上涌，「什麼東西我們姐妹沒吃過？你這個能比的過大內皇宮御廚……」

    「青兒，住嘴！」白衣女子厲聲呵斥，打斷了她的話。

    宋小武絕對不是傻蛋，對於青衣女子口中所說的大內皇宮，他每一個字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樣的官宦之家，他可是萬萬惹不起的，一不小心就會惹來殺身之禍。

    他只好佯作不懂，笑着道：「京城大胃王家的小的也嘗過，王家做的的確不錯，可是比起我們的來，還是差了些火候。」

    「哦，真的嗎，那我可倒要見識見識。」白衣女子微笑道。

    「請。」

    白衣女子兩根細如春蔥的手指，拈了一個晶瑩雪白的桂花糕，放在了櫻桃般的小嘴中。

    白衣女子輕輕的啜了一口，然後又將他放在了盤子裏。

    「味道還真的不錯。」白衣女子輕輕的點了點頭，然後又對着青衣女子道，「青兒你也過來嘗嘗。」

    宋小武端着盤子遞到了青衣女子面前。

    宋小武道：「有請小姐品嘗，味道好的話，請多多支持，多多打賞!」

    青衣女子一臉肅穆的站在那裏，她實在沒有見過如此厚顏無恥要賞錢的。

    宋小武其實一本正經的站在那裏，但青衣女子總感覺到他在笑，或許他天生就長着一副挨打的臉。

    青衣女子，看見這似笑非笑的臉，就怒不可遏，一巴掌拍了過去，他這次拍的不是宋小武，而是將桂花糕拍了一地。

    桂花糕從盤子裏跳了起來，跳到了宋小武的臉上，頓時也給他抹上了一層白白的胭脂粉。

    宋小武遭人如此打臉還是第一次，他本可以頭一歪就避過的，但他沒有躲。

    青衣女子的力道真的是挺大的，而且手法也很特殊，顯然是長期用劍的好手，從一開始進門，青衣女子拿出匕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是個練家子，但他知道她這點三腳貓功夫是不可能傷到自己的，所以他非但沒有躲，而且還了無痕跡的迎了上去。

    因為就在他桂花糕濺到臉上時，他的身體仿佛不堪重負，人就往旁邊的地板上一摔，手中的盤子也飛出了老遠，正好撞在那梳妝枱上的銅鏡之上。

    對於這樣刁蠻任性的客人，宋小武總有他獨特的法子，讓這些人「吃不了兜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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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