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風雲亂（二十八）

    李信的話自然是沒有什麼問題的。田子淵不認為對方這樣一個貪生怕死的人能夠有膽量在自己面前玩弄小聰明。雖然自己已不是當初的雨樓紙面執事，但田子淵這個名字仍存餘威。更何況今時今日，所有人都知道自己也已入了道境。

    既然姚含傑並不曾受到岳之南重用，甚至連樂陵都沒有被岳之南看在眼裏，那麼江中流這樣一個關鍵人物為什麼會在青風與天玄四座打得難解難分之際，獨自一人跑來這個不重要的地方見一個同樣不重要的人？

    田子淵可以肯定江中流的到來不是出於岳之南的授意。就算岳之南真的有什麼指示下達給姚含傑，代表他來此的人也絕不該是江中流。姚含傑還沒有資格勞動江中流這位岳之南的親傳弟子親自過來傳令。而江中流也不是順道路過樂陵。這一點田子淵已經從李信口中證實。那麼江中流究竟是什麼來意？

    自從與謝抱玉一道離開七神山返回之後，田子淵就一直在暗中努力收集各方消息以彌補自己深入荒漠這段時間對江湖局勢所知的不足，同時也希望能儘快辨清眼下形勢，從而更加合理地制定出一個能幫助葉青衫迅速平息風波的計劃。在田子淵看來，隨着藏劍廬的退出，四明山已經不足為慮。倒不是說姚方伯等人不如丁憲，只是丁憲這個重要人物極其自私的舉動不可避免地給四明山造成極大的負面影響，就算還沒有就此分崩離析，也難免會人心惶惶。而岳之南的安坐如山和鬼族的按兵不動也讓田子淵清楚地意識到天玄四座和青風根本不是同一個級數的對手。李信的話更是證明了這一點——岳之南甚至從未親自過問，只是讓手下的人自行其是，即便如此，青風也還是讓天玄四座左支右絀疲於奔命漸漸顯現出頹勢。若是岳之南親自出馬，天玄四座恐怕早就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可岳之南不是一心復國麼？他為什麼沒有趕在葉青衫這個最大的威脅回歸和朝廷反應過來之前迅速擊敗天玄四座一統江湖？田子淵想不通，也沒有人能夠告訴他答案。也許已經回來的葉青衫知道，但不知出於何故，自從在綠洲小鎮上短暫露過一面之後，葉青衫就徹底從人們視線中消失不見。沒有人知道葉青衫現在到底在哪。

    於是田子淵只能離開樂陵趕去南門書院。他覺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謝抱玉見上一面，如果可能，最好能和謝非鸞當面談談。若是能爭取到謝非鸞的支持，那麼接下來說服四明山等各方就會容易許多，如此一來，葉青衫就不至於要以一己之力獨自面對岳之南和龐大無匹的青風了。

    可就在田子淵趕往南門書院的路上，他卻突然聽到一個令所有人震驚莫名的消息——六日前，葉青衫突然現身鏡天池外，以迅雷之勢在半個時辰之內一人一劍連破九道關卡強行殺入鏡天池，在眾目睽睽之下廢去李之彥兩位兄弟和十三位本家高手武功然後揚長而去不知所蹤！

    就在田子淵還沒有從這個驚人的消息所帶來的震撼中平靜下來，從青風之中又接連傳出幾個更加讓人如遭雷擊的傳聞——

    當年的葉方平才是真正的青妖，作為葉方平之後的葉青衫則是無可爭議的青妖傳人。鑑於葉青衫如今已經有了足以睥睨江湖的個人實力，岳之南不願搦其鋒芒，打算將青風拱手相讓！

    而吞賊許之寒與非毒長門秀樹這兩位七魄則在葉青衫大破鏡天池之後相繼停下與天玄四座的交戰，迅速收縮人馬在松原閉門不出。看起來似乎已經有了改旗易幟的打算。

    只是這兩個消息就足以讓所有人對江湖局勢的發展再次失去判斷，那麼最後一個消息則更是如晴天霹靂一般讓人們無不瞠目結舌腦海中一片空白——

    在獨自一人大破毫無防備的鏡天池後，葉青衫在離開前竟公然以「那片葉」的名義和極其強硬的口氣要求李家人轉告天玄四座與四明山，必須在月底之前與青風全面休戰！

    葉青衫要當青妖！葉青衫要和岳之南聯手謀反！青風復起本來就是兩人密謀，從一開始他們兩個就是一夥的……一時之間，各種說法甚囂塵上，每一個說法都有無數人支持。

    起初田子淵並不願相信這些說法，可當謝抱玉唉聲嘆氣地出現在他的面前後，他的心終於還是徹底沉到了谷底。

    「你這幾日也聽到那些傳聞了？」謝抱玉給自己倒了杯茶水捧在手裏，看着一臉鐵青的田子淵苦笑問道。

    「你信不信？」

    「不想相信」謝抱玉搖搖頭。但他說的是不想信心，不是不相信。

    「考慮到他的身世，葉家當年的遭遇，以及他幾乎可以算是岳之南一手撫養成人這幾件事……我爹的意思，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謝抱玉長長地嘆了口氣道，「畢竟，這件事實在太大，大到沒有人敢有半點疏忽。如果他真的——那麼我們就該儘早做出決定，到底是低頭服軟，還是大家一起聯手應對。」

    「聯手應對？令尊有幾分把握？」田子淵苦笑連連。

    「半分都沒有。」謝抱玉聳了聳肩膀，「一個青風就把天玄四座和四明山壓得喘不過氣來，再加上鬼族，整個江湖加到一起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更何況岳之南加葉青衫，呵呵，這樣兩個人聯手，你覺得天底下有幾個人還能有足夠膽量站在他們面前？不是我長他人志氣，恐怕就算是七神，也沒這個底氣。」

    「聽你的意思，是打算低頭，跟着岳之南謀反了？」田子淵灌了口冰冷的茶水。

    「這倒也不失為一個選擇。集聚江湖之力起事謀反這種事聽起來有些荒唐，可若是做的人是岳之南和葉青衫這兩位，再加上青風和鬼族——嘖嘖嘖——沒準還真能讓他們做成了。」

    「原來令尊還有第三個選擇？」看着謝抱玉那雖然苦澀卻並不顯緊張的神態，田子淵心有所悟，沉吟片刻突然靈光一閃眯着眼睛看向對方，「朝廷？」

    「不錯！就是朝廷！」謝抱玉聞言拍手大笑。

    「果然不愧是玉書生！」田子淵很快就想通了其中關節，「我們既然沒辦法抽身事外，那就只能選邊站隊。看起來處境很是無奈，可反過來想，其實也是一件好事。岳之南與朝廷雙方都有獲勝的機會，而我們的立場可以在很大程度上決定他們誰能笑到最後。如今天玄四座已被青風打殘不復從前之盛，四明山又因為丁憲的退出導致顏面大損聲威不再，你們書院倒是一直都安然無恙，這個時候若是站出來挑頭，以令尊往日的聲望和地位，加上實力完好的書院，以及主動幫朝廷分憂的舉動，取代天玄四座成為江湖領袖怕是不難。」田子淵越說語氣越冷，看向謝抱玉的目光也隱隱透出失望的意思，「這麼說來，令尊其實早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吧？」

    「是」謝抱玉好像被田子淵看得很慚愧，老臉一紅點頭道，「但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書院是書院，我是我！這件事我也知道我們書院有些自私，可你做過雨樓的紙面執事，應該能理解！」

    「你說的對，這種事雖然從感情上讓人很難接受，但實際上的確也無可厚非，可以理解。」田子淵苦笑着搖了搖頭，「如果我猜的沒錯，小竹館、明尊祠、太平坊以及大富大貴幫等之所以會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應該也是令尊提前打過了招呼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