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四爺的後院

    晨光破曉，初冬的空氣絲絲清冷，窗外傳來鳥兒的鳴聲。

    宋清璇摸摸身邊的床單，發現胤禛已經不在了，再一看天色，發現已經不早了。趕緊喊了一聲「墨蘊」，準備梳洗一下去福晉那裏請安。

    穿上一件淡藍色的繡着蘭草圖案的旗袍，坐在銅鏡前面，讓墨蘊梳頭。宋清璇這一頭長髮是胤禛最喜歡的，烏黑光亮、絲絲順滑。

    現代很多男生喜歡黑長直，其實古代的男子也喜歡，常以「鬒髮如雲」、「光可鑑人」來讚美女子的長髮。南陳後主陳叔寶的貴妃張麗華就以「髮長七尺，光可鑑人」的優點，受到了皇帝的寵愛。

    許是服了強身健體丹的緣故，宋清璇的長髮及臀，卻不開叉，發質極好。

    胤禛躺在床上的時候，常喜歡用手撫摸。雖不曾明說喜歡，但是看他摸頭髮的樣子，清璇想到了現代人擼貓的表情，都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

    墨蘊眉目秀致，身材豐潤，不但會繡花，還會梳頭。當初清璇作為位分較低的格格，抬了一箱嫁妝，帶着家生子玉笈就進了府。墨蘊、菱溪、紫莉是福晉分給她的侍女，其中墨蘊最為沉穩，清璇就她提為大丫頭了。

    清初，皇家不斷完善衣冠制度，不過更加注重典禮、節慶日時候的穿戴。清璇身為漢人，一向更愛漢人的髮式。墨蘊向來手巧，也學過不少。今日，便給清璇梳了一個靈虛髻，烏髮如雲盤迴，高高似凌雲，飄飄然有仙氣。清璇對着銅鏡照了照，說：「嗯，今天梳得真不錯，簪上貝勒爺賞的粉晶茶花簪子吧！」

    福晉住在正院嘉福堂，是貝勒府東邊最大的院子。宋清璇進去的時候，宋氏、陳氏都已經到了。福晉還沒出來，應該是在給菩薩上香，空氣中縈繞着檀香味兒。

    胤禛喜歡佛家不是個秘密，雖然康熙因為父親的原因，不喜佛教，但也不阻止別人信佛。畢竟，太后也喜歡拜拜觀音。

    福晉那拉氏自從嫁進來後，每日抄寫佛經，從不間斷。初看覺得是在迎合胤禛，但是幾年下來了，這份毅力也實在難得。

    宋清璇坐下來，剛準備喝茶，就聽到李氏說：「四爺昨日又歇在姐姐那裏，當真是寵愛姐姐啊！」

    宋清璇皺了皺眉，這李氏仗着自己的父親是蘇州知府，正四品的官，又長得嬌媚動人，除了福晉，誰也不放在眼裏。宋清璇作為位分和她一樣的格格倒還好，只敢酸兩句。

    陳氏宮女出身，向來被李氏瞧不起。若是得四爺寵幸，總要被她治得滿面羞紅。幾個月前，福晉已經罰過她一次了，但時間一長，她又忍不住了。

    宋清璇也不慣着她，回道：「姐姐莫非是看着眼紅？」李氏一聽，柳眉一皺，氣得面色發白。陳氏坐在一旁，除了一開始向宋清璇行禮外，真是一言不發，倒像個老實人。

    不多時，福晉出來了。只見她身穿正紅色祥雲旗袍，梳着兩把頭，鵝蛋臉，柳眉鳳眼，很是高貴端莊。眾妾侍都起身向福晉行禮，福晉也不為難，點點頭，就讓眾人坐下了。

    福晉坐在首位，說道：「眾位妹妹跟着爺也一年多了，如今這府上也沒個孩子。別的我也不多說，平日裏都安分些，拈酸吃醋的都給我收斂些。」說到這裏，福晉看了一眼李氏，暗含不滿。李氏臉一紅，訥訥不敢言，低下頭去。

    福晉喝了口茶，又繼續說道：「誰能早日生個孩子，這庶福晉、側福晉的位置，我會和王爺提一提的。」三人聽了都有些意動，陳氏已經對自己的位分很不滿了；李氏也不想和宋氏平起平坐了。

    宋清璇想着自己也16歲了，又服了強身健體丹，可以要個孩子了，反正在歷史上皇長女就是宋氏生的，如果仍是這樣的話，也不會遭人嫉恨。

    之前，害怕太早生孩子對身體不好，靠着玉笈、四爺的閱讀換來的積分，從大晉江系統那裏兌了避孕丸，一顆能保一個月。

    現在看福晉都急了，應該是宮裏的德妃給福晉施加了不少壓力。清璇覺得可以停了避孕丸了。

    請安完，宋清璇就回了自己的沁玉院。清璇一向喜歡梅花，院子裏栽了幾株白梅和紅梅。此時，清冷的梅香撲面而來，讓她心中歡喜。

    前些日子寫了不少存稿，今天可以鬆散些了。於是讓玉笈找了跳繩來，換上輕便的衣服和繡鞋，讓紫莉和菱溪兩個小丫頭一起來玩兒。

    其實，清朝的女人是很無聊的。作為格格，清璇輕易不能出門。雖然有大晉江系統可以寫文，但是整日裏還是很無聊的。

    清璇畢竟是現代人，雖然會做女紅，但也沒覺得有什麼樂趣。至於宮斗，作為漢軍旗的五品郎中的女兒，她覺得自己這條小魚還是安分點比較好。聽說大阿哥府上的格格一年來已經病逝好幾個了，簡直細思恐極。

    前些天，清璇指點墨蘊和菱溪，用杏仁油、橄欖油、蜂蠟和蜂蜜，做成了一小罐潤唇膏。沒法做成可以螺旋的筒狀的，就放在了粉瓷小罐里，用軟毛刷子，蘸着用。這些小東西清璇也只懂個大概，要反覆實驗，倒能打發時間。

    這後院裏，福晉要管家，其他時候就抄佛經，每月可見一回自己的娘親。李氏呢，畢竟來自文風鼎盛的蘇州，看着嬌媚，其實也是個才女，平日裏愛看看詩詞，偶爾自己也會寫點詩詞，讓四爺指點。

    這一點，清璇是比不上的，她畢竟是現代人，寫不來詩詞。《紅樓夢》中的詩詞能背上幾首，可是也不應景，哪敢對四爺賣弄。

    陳氏呢，典型的小女人，沒事就愛繡繡花，在宮裏呆過，還會做些精巧的宮花，送過清璇。清璇見那宮花，確實精巧，不但收下，還戴過。

    宮裏出來的，默不作聲，卻知道清璇喜歡白玉蘭，送的玉蘭宮花，栩栩如生，隱隱帶着蘭香。

    送禮都送得讓人舒坦，難怪五官平平，四爺還是沒有把她拋到腦後。

    &格，貝勒爺讓蘇公公送東西來了。」玉笈仗着自己腿長，匆匆來報信。果然，不一會兒，蘇培盛就帶着兩個小太監送了幾匹錦緞，一對粉色南珠耳墜來。清璇謝了蘇培盛，讓墨蘊塞了個荷包給他。這爺身邊最得力的太監，連福晉也得敬上幾分，清璇哪敢怠慢。

    玉笈打開首飾盒子，笑着說：「格格，你看，如此圓潤，都是粉色的南珠。」清璇瞥了一眼，黃金做的金葉子，南珠墜在幾片葉子下面，精緻又清雅，確實是她喜歡的式樣。

    在清朝，產自東北地區的淡水珍珠，被稱為「東珠」，最為珍貴。東北是滿族龍興之地，向來備受重視。南珠是產自南方的海水珠，稍遜一籌。東珠，這府上只有四爺和福晉能戴，因此這粉色南珠也很是珍貴了。

    但是，清璇並不開心。四爺許是昨晚得了樂子，給了賞賜，可是越是這樣，她越無法愛上他。

    反倒讓她明白，身份的不平等，註定了四爺能給她的只有寵愛，而不是愛情。何其可悲，也許清朝的女人會為了夫君的寵愛而歡喜，她宋清璇卻不喜歡被人當作寵物。

    以前，上大學的時候，清璇忙着看小說，並沒有交過男朋友。舍友問她喜歡什麼類型的男生。她笑着說：「一定要有修長的手指，個子高高的，白白淨淨，帶着眼鏡，理科成績很好。」

    四爺在顏值上超常發揮，吸收了他額娘德妃和阿瑪康熙的優勢，清俊高挑。

    智商也不用多說，如果放在現代，至少門門9>

    可是，嫁給他，沒有潔白的婚紗，沒有父母的祝福，沒有心心相印的感情。一頂粉紅小轎子，一盞敬給正福晉的茶，一箱子嫁妝，這就是她的婚姻。

    怎會沒有不甘，怎會不怨。在現代，清璇就相當於破壞別人婚姻的小三。可是在古代，福晉卻要主動替四爺把小妾迎進門。宋清璇連埋怨的資格都沒有，她不過是個格格。

    成了婚，她才知道，一個愛她的人。一個有時間陪着她的人，才是適合當老公的人。在這個時代，她永遠是個異類，卻只能強迫自己去適應這個世界。

    大晉江系統說，等攢到一億積分，她就能回到現代，可是那時候，爸爸、媽媽還在嗎？她還是當初那個天真的宋清璇嗎？

    她不敢深想，也無從訴說。

    胡思亂想之間，時間已經流逝。菱溪走進來，說道：「格格，今天爺歇在李格格那裏了。」玉笈打抱不平道：「這下她又要得意了。」

    清璇苦笑道：「那就讓她得意去唄，墨蘊，給我把筆墨拿來，我今天還沒有寫話本呢！」

    墨蘊收拾好書桌，點上燈，說：「格格，您仔細眼睛。」

    清璇一邊寫字，一邊說：「我知道。」心裏暗暗想，明明決定了只把胤禛當成上司、老闆，為什麼心裏還是那麼難受。還是自己太矯情了，福晉都沒說什麼。

    這一夜，沁玉院如此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