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山後莫相逢

    遙遠的冥河星系，死歌書院。

    冥河至高主神卡爾的書桌上，鋪着一張古樸的羊皮紙，和一根潔白無瑕的羽毛筆，顯然，那是他的親筆手書。

    看筆墨發黃的留痕，好像已經風乾了上萬年，但不變的，是封存的心意。

    她是我夢中的虛妄，

    是無上智慧的理想，

    是墜落時陡升的翅膀，

    她是劍上僅剩的鋒芒，是與我深夜荒野數過的星光。

    她是海上滔天的風浪是將我拽入漩渦中的迷惘。

    她是恢弘的詩章，

    是晴朗的星輝，

    是海嘯中鯨魚的脊樑，

    她是夜色將至時的微光，是我披荊斬棘的嚮往。

    她是我想擁抱的力量，呼吸聲都纏繞着我顫動的心臟。

    她是我的，是我一生只一次的跌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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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手掌划過我臉龐，用傲慢將我捆綁。

    用她手指，用她聲音沙啞的嗓。

    讓我走過烈火焠燒的天堂，最終墜入了結冰的汪洋。

    但我仍願記住她給的痛的模樣，永不遺忘。

    神也有多情狀，神也有不可講，神也有最諷刺回憶的傷。

    我決絕到曾想把世上所有愛字諫言全都燒光，

    把整個世界推向消亡。

    而她大概與我相仿，愛才能如此肆虐膨脹。

    原來，我只是她的，只是她愛與恨的同黨。

    ……

    「你先前一直在利用我，為什麼又突然放棄了呢？」

    此話句句誅心，而卡爾卻不再言語。

    涼冰挑了挑眉，繼續說道：「我是天使出身，我只是和凱莎不和，所以我不會進犯天使之城，也不會入主梅洛天庭，因為，我根本不會想到這些！這些，你明明都知道，但你還是幫我摧毀神聖凱莎，為什麼？」

    不等卡爾開口，涼冰立馬斬釘截鐵地道：「因為你的心中早就有了合適的人選，你已經打算聯繫若寧了，對嗎？」

    卡爾有些驚詫，但他很鎮定地說道：「天使若寧，儘管她如今被關押了，但當初也是凱莎堅定的追隨者，為什麼你認定我會找她呢？」

    此話一出口，卡爾就意識到不對勁。這種回答，明顯間接承認了他要擁護天使新王。

    不過卡爾也不在意這點失誤，反正遲早要被涼冰知道的，她猜到一點端倪也沒什麼。

    涼冰冷冷一笑：「若寧當然不合適，但你要拿她當跳板，去找另一個人，那個人，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虛空中的卡爾，頭帽微微垂下。

    「對了，卡爾，你最新研究的虛空引擎，核心運算速度，是你現在明面上給饕餮用的幾倍吧？」

    到現在，卡爾才是真正地感嘆：「涼冰，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智慧。你知道嗎，我現在迫不及待，所以必須要找一個比較合適的人，去安裝黑洞引擎，這是我們跨入虛空時代的第一步，他很重要。」

    「合適？我呸！」涼冰狠狠啐了一口，十分厭惡地說道：「就他那個死變態，比你還令人噁心一萬倍！等你被反噬的那天，再看看你自己做的好事吧！」

    對於涼冰的惡語相向，卡爾只是莞爾一笑帶過。

    「算不上什麼好事。」

    「那你還做！」涼冰翻了翻白眼。

    「涼冰，有些事情，即便預料得到很壞的後果，我也要去嘗試，這就是我們研究虛空的意義，你明白嗎？」

    「比如，成為幻體這件事？」涼冰不屑嗤笑。

    「其實，你也該變成這樣的，那樣我們就可以繼續鑽研更高的智慧了……」卡爾飽含深情的語氣，讓不熟內情的人還以為這是一次醞釀已久的告白。

    「得了吧你！」涼冰不斷冷笑，「從你變成幻體的那一天，我就不想再見到你哪怕是一天，一時，一刻，一分鐘，甚至一秒！」

    卡爾沉默了好一會，才說：「涼冰，你知道嗎？自從變成幻體以後，世上所有情緒於我都無關痛癢了。」

    「自作自受罷了，你不覺得很是諷刺嗎？」涼冰呵呵一聲。

    「但我仍記得我作為生命體時，那段最快樂的時光。」

    卡爾追憶着，說道：「那時我只是一個學者，天真且從來不自量，追隨着想像中的流浪去學習，我曾自我厭惡跌進深谷空港，不願也不屑去相信有愛可以依傍。直到，剛剛好遇見你，有足夠溫柔與倔強的……你，涼冰。」

    這回，換作涼冰沉默了。

    「梅洛天庭的版圖在凱莎的統治下擴張，你是鎩羽而歸的勇將，你是結束動盪的功臣，你成為了垂衣馭八荒的王，而我只是超神學院微不足道的一個學生，你是除了老師之外，唯一一個願意正視我存在的人……」

    涼冰有些無語，她覺得這是個誤會。

    當時的涼冰本來就是個活躍的人，奈何被帶出去見客還要守規矩，跟着凱莎接見基蘭之流肯定悶得要死，好不容易看到個年輕的，而且長得又嫩的，能不多看兩眼嗎？

    怎麼？看好看的人犯法嗎？我看你一眼就是撩你，那我碰你一下手你怎麼不懷孕啊？

    可對當時的卡爾來說，涼冰的出現確實是生命中的一道光。

    她低下頭與他相望，他就覺得，她的眼中分明蟄藏鎖死他危險卻迷人的欲望，仿佛是那世上得不到瘋狂。

    「和你在一起，讓我也看過了人情聚散，鶯飛草長，春日的暖冬日的霜，我多麼希望和你在一起的時光能比往後餘生都要綿長。

    那時，即便是冰涼的夜風，仿佛都能撕扯開我的偽裝下……我會不自覺地在想，假如你要踏過泥沼，我便陪你踏過泥沼，你要走過草木洪荒，我便陪你時光漫長。」

    「作為生命體的我，心臟震動的意義，仿佛就是為了同你站在一方。」

    卡爾的話令涼冰強烈不適，她只能故作不屑：「你這算是跟我表白嗎？聽起來好像還真蠻令人感動的呢。」

    可隨即，涼冰的眼神又有些迷茫：「好吧，我承認我感動了，但是，卡爾，有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了，就沒有意義再說了。你繼續追求你的最高智慧，而我現在，只想我姐姐能活。」

    沉默半晌，卡爾終是無聲一笑。

    「涼冰，你拖了我這麼久的時間，就是為了延遲大時鐘生效，對嗎？你真的，就這麼不願意相信我嗎？我今天所做的一切，追求最高的智慧，其實都是為了……」

    在卡爾把話說完之前，涼冰掐斷了與他的通訊，因為上官婉兒的傳音已然在耳畔響起。

    「莫姑娘，時機已至，本座現在告訴你過去的方法。本座要提醒你的是，那裏爆發了一股巨大的毀滅能量，很快空間就要塌陷了，你只有一次進出的機會，慎行！慎行！」

    上官婉兒都如此鄭重，其中的兇險便不言而喻了，但涼冰僅僅是點了點頭。

    最終，她望了一眼身後的虛空，決絕地說道：「卡爾，你我山前未見面，山後……莫相逢！」

    無論是天使涼冰，還是莫甘娜，都只留在你的記憶里了。

    所以，你不要再來找我了。

    我，也不想再利用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