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各逞機鋒

    「都護，你這是怎麼了？援軍到了？」親衛把高仙芝的舉動看在眼裏，大是好奇，忍不住出聲問詢。

    「叫弟兄們集合，我有事要說。」高仙芝卻是沒有回答問題，而是下達命令。

    親衛應一聲，忙去專令。

    高仙芝一雙眼睛瞪得滾圓，盯着手中的絹帛，精光暴射，臉上泛起笑容，贊道：「李昌國，你小子，我的賢媚，你終於要做篇大文章了。這篇文章做好了，就是一篇大手筆，為後人傳頌。不過，你有擔心，我就為你解決了。李昌國，你小子千巨莫要負了妙麗那丫頭，不然的話，我與你沒完。」

    正嘀咕着，親衛前來稟報，軍隊已經集結好了，高仙芝快步而去。

    「都護，是不是要與大食狗決戰了？你下令吧，火里火里來，水裏水裏去。」

    「大食狗欺着我們打了這麼久，也該我們反擊的時候了。我們的援軍到了，我們裏應外合，把大食狗殺光。」

    依將士們想來，高仙芝此時叫他們集結，一定是為了解龜茲之圍。自從大食東進以來，解龜茲之圍一直是唐軍的夢想，無時無刻不在盼着。以前是因為兵力不足，無法解圍，眼下唐朝援軍到了西域，一定是殺奔龜茲來了，要他們不住這方面想都不成。

    「弟兄們，讓你們失望了，我們的援軍暫時來不了。」高仙芝掃視一眼將士們直言不諱。

    「什麼？來不了？」

    「怎麼回事？」

    將士們被高仙芝的話給驚呆了，個個張大了嘴巴，一臉的難以置信。

    唐朝援軍到了西域，稍一集結，就會發龜茲發起進攻，與龜茲的駐軍裏應外合，一舉解龜茲之圍。然而，高仙芝卻告訴他們援軍來不了，這不能不讓他們震驚。

    「我打算不要讓援軍到來。」高仙芝接的話更加讓將士們難以置信，個個打量着高仙芝，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世上哪有這種事情？龜茲時時刻刻都在盼望援軍，在援軍到了西域之後，高仙芝又不讓援軍到來，這是不是糊塗了？

    「都護，這是為何呀？你是不是糊塗了？」

    「都護，你怎能這樣呢？」

    「都護，你仔細瞅瞅，我們數千兄弟，就剩下這麼一點人了，龜茲隨時會陷落，若是再不解圍的話，我們都會死，龜茲會陷落，我們就會成為千古罪人。」

    將士們群情激憤，七嘴八舌的嚷起來，更有人指責高仙芝糊塗了。高仙芝才情非凡，是安西都護府的主心骨，在唐軍中的威望很高，將士們對他很是崇拜，今天卻是當面指責他，實在是他的話太讓人失望了，要將士們不指責都不成。

    高仙芝雙手下壓，示意將士們安靜，將士們閉口不言。

    「弟兄們，我理解你們的心情，可是，我請你們給我片刻時光，容我把事情好好說說。」高仙芝眉頭一擰，道：「你們久在安西都護府，對大食的情形有所了解。你們都知道，這次阿布？穆斯林率領的大食軍隊，來自於安國石國、怛羅斯、撒馬爾罕、呼羅珊，這些大食軍隊是這些地區的精銳。若是我們把這些大食軍隊殲滅在西域，這些地區就無兵可守，大唐大舉西進，將是不戰而屈人之兵，這對大唐有着莫大的好處。」

    將士們的眼睛明亮異常，齊齊贊同道：「是呀！都護說的是。」

    「都護，要如何才能殲滅掉大食狗？」緊接着，將士們又是不解了，向高仙芝問計。

    「這正是我召集你們要說明的事兒。」高仙芝把手中的絹帛一晃，道：「李大帥正在做一篇大手筆，要想大食狗全殲在西域，需要我們配合。」

    「都護，是不是不讓援軍前來解龜茲之圍？」有反應快的唐軍已經猜到了。

    「不是李大帥不來，是我打算不讓他來。」高仙芝接着解釋，道：「我們數月堅守龜茲，我們是大唐的功臣，李大帥無論如何也要來解救我們。可是，你們想過沒有？若是李大帥來得急了，進入西域的大唐軍隊不多，大唐就無法全殲大食狗。」

    「都護，你是要用我們為餌，把大食狗吸引在龜茲，讓李大帥從容集結軍隊？」有唐軍的反應很快的。

    「正是這樣。」高仙芝點頭贊同，道：「不如此，無法把大食軍隊吸引在龜茲。」

    「大帥，那我們會不會死？龜茲會不會陷落？」唐軍遲疑着問道。

    「這事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高仙芝才智不凡，就沒有他算不準的事情，這是他平生頭一遭說不知道，讓將士們臉色一黯。

    「我不想欺騙你們，我今天就是要實話實說，讓你們有個準備。」高仙芝眉頭擰得更緊了，道：「龜茲若在，可以吸引阿布？穆斯林的兵力；龜茲失陷，就讓李大帥不再縛手縛腳，他可以更加靈活的用兵，大唐的勝算就更大了。」

    龜茲無疑是一根繩子，束縛了李昌國的手腳。龜茲的將士們是大唐的功臣，他必須要來前圍，若是如此的話，就使得他無法放手一搏，不能全殲大食軍隊，會埋下無窮後患。

    若是龜茲丟了的話，反而讓李昌國無所顧忌，可以放開手腳用兵，把大食軍全殲在西域。高仙芝這是在為李昌國解套，要讓李昌國更加靈活的用兵。

    只是，這代價太大了，對駐守龜茲的唐軍不公平，這就是高仙芝召集他們商議的原因。

    「你們有生還的機會，我不能代你們作主，只能由你們自己選擇。你們是選擇自己活着，留下無窮後患，在接下的大戰中死傷數以萬計的弟兄，還是選擇為國捐軀，不留下任何後患，把大食狗全殲在西域？」高仙芝眼瞪得滾圓，掃視將士們，大聲吼道，聲響若雷。

    將士寂靜無聲，沒有人說話，唯有粗重的呼吸聲。

    將士們不怕死，並不意味着他們願意死。明知道有生還的希望，唐朝的援軍已經到了西域，自絕生路，誰都難以決斷，這太難為人了。

    把絹帛晃晃，高仙芝大聲問道：「你們想好了嗎？李大帥在等着我的答覆。」

    的的確確，李昌國在等着高仙芝的答覆。這通軍報，李昌國在問高仙芝能否再堅守一兩個月。

    「呼呼！」將士們的呼吸很粗重，如同牛喘，眼睛越來越明亮。

    「我們不怕死！」突然之間，將士們爆發出了驚天的吼聲，聲浪直衝雲霄，還蘊含着一股一往無前的豪邁氣勢。

    「弟兄們，謝謝你們！能與你們同生共死，我高仙芝這輩子值了！」高仙芝卟嗵一聲，跪在地上，沖將士們叩頭。

    「都護，快快請起！」將士們熱淚盈眶，跪在地上還禮：「能與都護同生共死，是我們的榮幸！能為大唐捐軀，是大唐男兒的最好歸宿！」

    讓有什麼豪言壯語，卻是自具一股豪邁之氣。

    「稟都護，大食狗來了。」親衛大聲稟報。

    「嗆啷啷！」將士們拔刀出鞘，一臉肅色，只等高仙芝下令。

    「等等！」高仙芝並沒有立即下令，而是任由大食軍隊衝進城裏，逼到近前，這才道：「弟兄們：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戰！」

    「最後一戰！誓與龜茲共存亡！」將士們爆發出驚天的吼聲，揮着橫刀，沖向大食軍隊。

    唐軍如同下山的猛虎，一個頂十個，勇猛無敵，壓根就不防守，只管進攻，殺得大食軍隊節節敗退。

    「唐軍瘋了嗎？什麼最後一戰？」大食將領大為不解，大吼大叫：「沖沖沖！殺光中國人！殺光中國人！龜茲就要攻克了！」

    唐軍只管進攻，並不防守，這種打法雖然勇猛，付出的代價卻是不小，傷亡很大，只需要再打一陣，唐軍就會死傷殆盡，龜茲就會陷落，這無疑刺激了大食軍隊，無不是士氣高昂，準備殺光唐軍，攻佔龜茲。

    「撤退！」阿布？穆斯林打量着攻城的情形，眉頭一掀，一抹冷笑浮現。

    「撤退？」大食將領們以為聽錯了，個個一臉的難以置信，竟然忘了傳令，目光齊刷刷的集中在阿布？穆斯林身上，那是在詢問。

    眼看着就要勝利了，哪有退兵的道理？這是龜茲，安西都護府的駐守，高仙芝更在城裏，只需要半個時辰就足以拿下來，這時節退兵，誰會相信？

    「你們沒聽錯，就是撤退。」阿布？穆斯林肯定一句。

    「大人，為何呀？龜茲就要陷落了呀。」

    「我們攻打龜茲數月，不就是等的這一刻麼？」

    眾將不解，紛紛叫嚷。

    「高仙芝是想給李昌國解除束縛，我豈能讓他得逞？」阿布？穆斯林冷冷一笑，難得的為眾將解釋一句，道：「若是龜茲被我們攻下了，李昌國就可以更加靈活的用兵，我們畢竟是遠道而來，這對我們極為不利。不攻佔龜茲，逼迫李昌國不得不來龜茲與我們決戰，這就是我的謀劃。」

    「大人，李昌國會來麼？」眾將不太相信他的話。

    「他一定會來，因為我用的是陽謀。」阿布？穆斯林信心十足，非常篤定。

    「陽謀？」眾將不太理解這個詞。

    「陽謀就是擊敵要害，讓敵人明知道這是計，還不得不鑽進來。我們留下龜茲，這就是李昌國的要害，他不敢不來。」阿布？穆斯林為眾將釋疑。

    眾將似有所悟，按照阿布？穆斯林的命令，把軍隊撤出來。

    望着撤退的大食軍隊，唐軍將士個個瞪圓了眼睛，難以置信，恍若做夢。明明已經到了生死關頭，大食軍隊竟然撤退了，要唐軍相信這是真的，還真有些難度。

    「哈哈！」高仙芝爽朗的笑聲響起，極是舒暢：「阿布？穆斯林，你真是一個博奕的好手！好好好，好一手陽謀！不過，李昌國這小子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接下來，有好戲瞧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