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巧舌如簧」的三姓家奴

    正在作為招待所的宅邸中等待的哈伊爾貝伊在房間中不安的踱步，即便他貴為阿勒頗總督，可激怒了萬王之王，說不準照樣會被扣押乃至處罰——如果伊朗王想撕破臉的話。

    為前途慮，他病急亂投醫地想到可以故技重施，他曾與奧斯曼秘密勾結，作為高門的內應為帕迪沙提供重要信息，並在必要的時候秘密地讓戰局倒向奧斯曼一方。

    然而介於當前塞利姆乃至以後的奧斯曼蘇丹都無法成為馬穆魯克的有力競爭者，這點秘密關係被他順勢斬斷。恰好塞利姆是篡位上台，加之快速戰敗使得其國內政局一地雞毛，根本顧不上馬穆魯克的內應主動斷絕聯繫一事。

    或許為了保自己的命和以後的前途，應該努力向另一位強大的外國君主展示他獨特的價值麼？哪怕他是行事殘暴、觀念並不一致的異端？

    對着擺放在牆邊的鏡子稍稍整理儀容，哈伊爾貝伊大跨步走出房間：「威尼斯大使的宅邸在哪？我想拜訪這位大使閣下。」

    他的臨時起意讓隨員和負責與他對接的薩法維官員面面相覷，好在沒人多嘴過問緣由，而是按令照辦。

    阿勒頗總督跟着負責接待的官員和事務前去威尼斯大使館打擾弗朗哥時，把自己關在書房思考的萬王之王接連召來幾位維齊爾和顧問幕僚討論坎蘇·高里的這波外交操作。

    馬穆魯克使者所提出的莫名其妙的外交要求已經被底萬視為一種羞辱，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都不乏有將他們立即驅逐乃至扣押以要求馬利克和哈里發就此冒犯道歉的聲音。

    易卜拉欣則在冷靜後思考着為什麼馬穆魯克蘇丹會冒着激怒他的風險特地派遣使者如此覲見，哪怕是已經察覺到會成為薩法維的下一個征服對象也不應該這樣咋咋呼呼的，悶聲備戰和搞點小動作不是更有效、隱蔽且安全嗎？

    實在想不到合理的解釋，不知道坎蘇·高里在發什麼顛，他放棄繼續就此事思考，着手反制此次「進攻」。

    針對使團本身的處理問題，易卜拉欣的措施算不上強硬，他沒有下令強制扣押自哈伊爾貝伊以下的所有馬穆魯克官員，也沒有邀請他們留下參觀展示力量進行威懾、恐嚇——已經有百戰百勝的戰績在前，其他炫耀武力的行為都僅是錦上添花。

    最終，他拒絕了一切使團奉上的贈禮，並將其全體成員立即驅逐出境，讓他們帶着並不友善的回覆返回開羅。

    哈伊爾貝伊的外交辭令將薩拉丁城堡的紅海焦慮展露無遺，既然如此，那就針對痛點好好地針鋒相對一番。

    算算時間，埃赫桑奉命抽調艦船、人手組織的兩支艦隊應該都已經整裝待發，剛鍛造好的利刃就要出鞘示人，不僅要大大方方地展示，還要在觀眾面前耍一段劍花玩玩。

    自霍爾木茲出發的朝覲護航艦隊在亞丁完成補給後北訪吉達，再航行至亞喀巴、蘇伊士和其他馬穆魯克政權統治下的紅海港口。

    「啊～，或許可以這樣……」不知為何，他突發奇想地為這支艦隊重新命名為「紅海衛士」，此次出國展示實力的行動則被稱為「和平之海」。

    馬利克和埃米爾們如何對此事做出反應就不被易卜拉欣所慮了，若是開羅打算將有限的財政資源更多地投入至紅海艦隊和港口岸防的建設工作，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時間快速流逝至傍晚，擬好命令正常處理政務的易卜拉欣打算等晚飯後到後宮去，自凱旋之後他幾乎每周乃至每日都會抽時間「彌補」先前因在外征戰而無法相見的妻女。

    把守房門的侍衛於此刻打斷他下班前的走神：「聖上，威尼斯大使弗朗哥請求覲見，目前正在殿外等候。」

    「召他進來。」

    此次弗朗哥是冒險作為掮客中介代表哈伊爾貝伊前來的，雖然他並無在阿勒頗任領事的經歷，也沒有作為代理人來到過敘利亞的巴扎，與總督之間並無私人關係。願意充當哈伊爾貝伊的說客主要還是出於威尼斯的利益考慮，他並不希望兩國鬧得太僵。

    在共和國無法投送軍事力量的地方，還是要以和為貴，和平穩定才能生財嘛。

    「尊敬的沙赫陛下，外臣聽聞您要將埃及蘇丹的使者全部驅逐，或許您不必如此急切，請您聽我一言，再處置他們也不遲。」

    透過威尼斯大使的層層說辭，他明白目前哈伊爾貝伊希望能再覲見一次，再給一次會談的機會。至於具體要談什麼，弗朗哥也不清楚，只是保證絕對對萬王之王有利。

    「我知道了，你先轉告他，若是這次機會他沒能把握住，那就不僅僅只是驅逐這麼簡單了。明天，讓他一個人來皇宮。」

    「如您所願。」見目的達成，弗朗哥立即躬身行禮，告退離場。

    原先立馬就要捲鋪蓋走人的馬穆魯克使團很快得知這一好消息，成功扭轉外交失敗的哈伊爾貝伊被隨員們視為「英雄」，被公開稱作「出色的外交家」，「巧舌如簧者」。

    他帶着笑容接下一切奉承，只有他自己清楚心中只有忐忑，緊張已經讓他無瑕思考其他，好似奔赴刑場一樣沿着大道走向大皇宮。

    跟着面無表情的閹奴走入小房間，令他生畏的萬王之王出現在他的眼前，主動上前行跪拜禮，而後進言道：「尊敬的沙赫，還望您息怒，臣有一個提議，還請您耐心傾聽，等深思熟慮後再決定臣的生死也不遲。」

    緊接着，易卜拉欣驚訝地看着一個外國大員竟然向他提議要秘密向他效忠，他可以在阿勒頗最大限度地給予伊朗人進行各種活動的方便，及時轉載馬穆魯克的重要信息至伊斯法罕，並在戰時及時倒戈加速戰局發展。

    為了增強說服力、展現價值，哈伊爾貝伊立馬就把塞利姆和坎蘇·高里之間的往來抖露出來，並無能力監視奧斯曼航運的易卜拉欣是第一次得知馬穆魯克使者踏上了魯米利亞，兩國已經開始接觸。

    依舊懷疑其動機的易卜拉欣繼續警惕的審視他，但表現出來的態度緩和許多，欣然接受這一秘密「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