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捲入墜 第4章 突圍

    李尖腳下一歪，面如死灰。

    原來巨斧劈下的裂痕，恰好在他腳下不遠，他又在瘋狂逃跑，沒看清身後情形，竟隨着坍塌的半邊懸崖跌了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一道身影自旁邊樹林中閃了出來，手中射出一根藤蔓，剛好將他拉了回來。

    李尖揮去冷汗，一見眼前人，不正是那個跟自己一起關在「牢房」里的第二人嗎？就是那個不想修行，只想回家抱老婆的沒出息帥哥。

    「你怎麼在這！？」

    「你怎麼在這！？」

    兩人同時發問，見到彼此臉上的錯愕，顯然是巧合。

    「快跑！」李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更不敢大意，拉起那人繼續狂奔。那人也知道事態緊急，他剛逃到這裏，本以為前山有蠻族攻打，趁着門派內的人都趕去迎敵，後山這邊理應有可趁之機。沒想到剛鑽出樹林，就看到天空一道巨型斧影，而後才是向懸崖跌過去的李尖。

    李尖邊跑邊回頭看，發現那蠻族豪漢並未追來，心中略為安穩，才有機會向旁邊人問道：「我叫李尖，多謝兄弟救命之恩。」

    「不用客氣，若非事先準備好了下涯的藤索，在下也無能為力。那是什麼人在戰鬥？竟能劈掉半邊懸崖！」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有個什麼葬山鬼斧的老小子，好像叫驚天還是什麼驚鬼的。」

    「孔驚！？蠻族四鬼之首。天哪，竟然連他也出動了。」

    李尖直覺有點好笑：「兄弟你不是討厭修行嗎？為何對這些八卦掌故這麼了解？」

    那人答道：「我雖不喜這些事，但在下妻子乃西楚皇族。為了配得上她，我也做過些許努力。在下江魚兒，如果我們逃得出去，李兄以後可隨意稱呼。」

    李尖愕然：「我們不是已經逃出來了嗎？」

    那江魚兒輕笑道：「還早呢。前山九死一生，如今看來後山更是十死無生。只有找個地方藏起來，等天黑再尋機會了。」

    李尖靈機一閃，翻手摸出一個小黑布袋來，只有手掌般大小，正是之前「長耳朵」用來裝他的那隻，被他順手撿了起來。

    「這是靈袋？你竟然有這種東西，離火派內只有幾大隊長才配擁有。不過有它也沒用，以我們的靈力，根本操控不了。」

    李尖應道：「我還知道一個地方，現在未必找得到，但可以一試。畢竟來的時候，我是被裝在這黑布袋裏的。」

    他把心一橫，帶着江魚兒朝着離火派山頂方向摸了回去。

    期間不時有遠處閃過的強烈光芒，爆裂聲，有火焰，有黑煙，由遠及近，仿佛正在朝他們逼來。李尖不敢有絲毫大意，循着記憶和直覺，竟真的找到了「長耳朵」所在的結界，就在一處不起眼的密林深處。

    只是穿過一層氣息，景象全然不同，如同一座隱形的房間。李尖這次親身體驗，大嘆這世間神奇，還好奇地反覆進出了幾回。

    「言歸正傳，趁着離天黑還有兩個時辰，李兄想知道什麼，儘管問來，在下知無不言。」江魚兒一本正經，開始了答疑。

    李尖苦笑道：「我也不知道該問什麼，總之你可以當我對這世界一無所知，隨便說點什麼吧。我這樣說，你會不會覺得奇怪？」

    「有何奇怪？世間之大，天人之別，便如峭壁鴻溝。很多人一世都不知道修行為何物，唯有身懷靈力者，才有可能真正接觸天道之事。他們只是居住在山間荒野，江畔漁舟。」

    李尖看他目光專注，似在回憶，心想他估計便是江邊出生的吧，否則怎麼叫這麼應景的名字。

    江魚兒開始講述他所知之事，天下四族，以及他們的彼此征伐。據說百年前靈族族長突然消失，導致靈族如今勢微，引來蠻族和人族覬覦，就連一向同靈族交好的羽族，也在蠢蠢欲動，但是沒想到蠻族和人族卻先打了起來。

    他着重講述的，是自己的出身來歷。原來江魚兒的確是江邊漁民之子，幼時也是打漁為生，直到他成了遠近聞名的漁夫。

    那時他發現自己打起漁來越發順手，一人頂得上十名老手，甚至無需漁網，徒手便可隨意辦到。

    他怎知自己是天生靈力，幹什麼都事半功倍。當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成了整個漁村的名人時，噩夢也隨之而來。

    西楚國的修行者找到了他，於是在斬情根的非人規定下，那條漁村被殺得一個不剩，包括他的父母。

    由於天分頗高，西楚皇室打算直接培養江魚兒。也就是在那裏，他遇到了自己的命中注定。那些思念父母的日夜，都是他妻子在陪伴、安慰，她成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沒想到西楚皇室的束縛太多，在他小有所成時，皇室卻要強行將他們分開。修行者必斬情根，因為他妻子身份尊貴，不能像山野之人一樣殺掉，可兩人也不能繼續來往。於是他們相約逃走，打算做對野命鴛鴦。

    只是事與願違，能逃出來的只有江魚兒一人，他一路從西楚逃到南明，總算擺脫了皇室追兵。然而沒有了嬌妻在側，江魚兒萬念俱灰，一個不慎，又被南明離火派的人找到了。

    「我的事大致都告知李兄了。若在下之命該絕於此地，將來李兄定要走一趟西楚，告知雪兒莫再找我，安心過了這一生吧。」

    李尖回想起自己，不禁感動。就算沒了性命，這對野鴛鴦已不知道比自己幸福了幾百倍。起碼他們是真心相愛，自己呢？那個綠茶可不像這裏的綠茶般好用。

    「江兄放心，你一定會見到你妻子的！對了，你是怎麼逃出來的？」

    「你說昨天那些人吧。逃出來的只是我，其他人都被轉移走了。離火派遭逢大難，更需要保存實力，好待將來東山再起，他們不會有事的。」江魚兒答道。

    李尖安下心，開始思考自己的問題。

    兩人又聊了一會，江魚兒皺眉道：「李兄只怕比在下天分更高，否則絕無可能在此等兇險之下從容逃出。要知道若是普通人，單是被葬山鬼斧的氣勁波及到一點，必是屍骨無存。也是在下命不該絕，如果早到片刻，恐怕已經死了。」

    李尖從容道：「你要死了，誰來救我？雖然你老婆不能陪你死，有我也是好的。」

    江魚兒笑了笑：「李兄身賦異稟，或許以後再有奇遇也說不定。時間無多，我們該出發了。」

    李尖點頭答應。他也知道，這一晚是他們唯一逃出生天的機會。如果南明離火派守住了老巢，自然要全面封鎖，以防有小股殘餘蠻族勢力搗亂。如果是蠻族佔山為王，那就更不用想了。

    兩人悄無聲息地出了隱蔽所，很快鑽出密林，向前山側翼摸去。天色已經大黑，但前山處火光沖天，狀如一團紅雲，百丈之寬，飄在山頂。另一邊黑雲瀰漫，肅殺之氣連他們這裏也能感受得到。這是兩方在對峙，看來戰況焦灼。

    李尖心道這是好事，正好無人能夠顧及他們。他也顧不得感嘆那景象有多震撼，緊緊跟在江魚兒身後。

    就這樣閃轉騰挪了一刻鐘，兩人摸出去幾里，最後又停了下來。

    前方有上百人在來回廝殺，徹底封死了他們的逃路。

    就在兩人進退不得時，幾道黑影飛了起來，朝他們這邊落下。

    李尖以為是什麼「暗器」，趕忙閃了開去。只聽「砰、砰」幾聲，竟是幾具屍體落地。只見那幾具屍體並不「新鮮」，全身骨瘦如柴，皮膚漆黑乾癟，竟似被抽乾了血肉。

    「我的媽呀！」這已經不知是他第幾次喚娘了。

    原來這些人被榨乾了血肉，成了乾屍。

    江魚兒卻興奮道：「有機會！這是蠻族吸靈之術，不過一般只用在普通賤民身上，這樣在戰場上強行吸納，吸的又是靈力者，對自身危害也極大。只說明他們靈力枯竭，再難久戰了。」

    李尖聽得不明所以，不過既然他說了，那就只能硬着頭皮上。

    江魚兒方才說過，蠻族人一項來去如風，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雖然作風強硬野蠻，但也有一部分迫不得已的原因。就如那葬山鬼斧中幻化出的幽魂藍影一般，那些大半是普通死者的精血所化，也就相當於死靈一般。

    這種東西用過之後就沒了，還需要繼續吸納。所以江魚兒昨日才說，李尖身邊的屍體全是離火派所為，因為如果蠻族人抓到那些賤民，只會圈養起來，等待吸靈之用，也就是所謂的「餌食」，而被吸過之後的人也會變成乾屍，並不會出現血流成河的局面。

    李尖心道這群蠻人原來不是吃人的，於是大起膽子，繼續向前摸。他們又到了一處戰場夾縫，大致只有幾十米寬，兩側都是戰火不斷，周遭樹林冒起濃煙，黑氣若隱似無。

    「就是這！」江魚兒帶頭衝出草叢，李尖不敢大意，拔身而起。

    「都閃開！看本座的離火彈！」天空閃過一道青袍人影，突然青紫色火光大盛，上百顆拳頭大小的火球激射而下，威力不輸小型炸彈。

    腳下戰場立即人仰馬翻，血肉橫飛。蠻族戰士本就身材高大，火球速度又快，避無可避，慘叫哀嚎聲此起彼伏。那些蠻族人又似乎人人身具「死氣」，倒地之後，一道道黑影飄起，仿佛死去的冤魂。

    那些黑氣不知是哪個無辜凡人的精血所化，死後還要被人加以利用，如今終於得以解脫，不知他們自己可還知道？

    李尖沒空理會這些，心中大聲叫娘！他竟聽出那聲音，發現頭頂發射火球之人就是把自己抓去換「綠茶」的顧小長老，昨日還裝出一副慈眉善目的老鬼。

    他猛地一吸，發覺火球所到之處，還飄着陣陣「茶香」，不禁苦笑。這分明是那股子綠茶草的味道。

    只見姓顧的老頭遙遙停在一棵大樹的頂端，四下都已被紅光染紅，方圓數里內如同白晝。白須飄飄，一派仙風道骨之姿，嚇得蠻族殘餘之人停止了進攻。

    李尖在心底罵了一句，自己現在現身，跟白天沒什麼分別，肯定要被抓住。

    他正苦無辦法，蠻族身後一陣騷亂。

    洪鐘朗音直抵：「不准退！速戰速決，這老傢伙交給我。」黑影閃爍，很快一具鐵塔般的身軀到了眼前。

    來人身高一丈，衝過來的姿勢如同蠻牛，還生了一副牛臉，看起來奇醜無比。但那股周身瀰漫的死氣，令任何人也不敢大意，隨時有種要被頂翻的錯覺。尤其他樹幹般粗壯的手上，握了一柄大鐵錘，錘柄粗大，錘身半丈有餘，也虧這蠻牛一樣的身體，才揮的動如此巨大的鐵錘。

    李尖暗叫，這必是那「巨斧」的兄弟了。

    只見「蠻牛」大錘揮舞，口中哇哇大叫，七八步便邁到了顧小長老下方。

    「吼」

    「蠻牛」將大錘高高舉起，奮力向腳下砸去。

    頓時間大地碎裂，土石飛濺，一個十米深的大坑浮現眼前。錘身拔地而起，帶出數道黑氣。隨之地底發出火紅的光，同黑氣互相交織，狀極恐怖。

    顧小長老驚叫一聲「不好」，白皙的手指連續動作，挽起一道道手印。上百顆火球浮現在身體周圍。

    隨後火球有靈性地連成了一線，如一條火蛇般飛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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